婉婉看着羲谣的眼睛,又移开目光,她能感受到羲谣眼中的关切里面,有许多不解、担忧,分明还有些嗔怪的眼神,极为复杂。
“你看我这样子,也没像是吃过苦头的,自然是没什么不好的。”她回答的语气和态度,并不像是相隔许久才见的姐妹之间说起话来恳切而欣喜的样子,反而有些冷淡。
羲谣说不清楚,她总感觉自从迁都辽沈以来,姐姐就好像哪里变了,整个人的感觉像是颓废了许多,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梳着并不浓艳,却甚为得体精致的妆容,着装也是按照规制挑选,颜色花式都是最为附和她的身量与肤色的,整个人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但是羲谣却还是能从她说话的语气,她对事的看法上面,感受得到她与往常的些许不同。
她不知道究其原因是什么,从前她也不敢确定,直到她去了慈安堂。
谁不知道主君虽然杀伐决断,但是对待她们这些后宫的女眷,却是心肠慈软,若非犯了什么错,他是不会轻易说惩罚的。
像姐姐这样身份的人,他要惩戒,必也是会不动声色,给她留有足够的脸面的。xǐυmь.℃òm
她当时不声不响,突然地就去了,总觉得不会是单纯的去给先皇祷阴福那么简单。
她也是王宫里出来的公主,往常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还在她小的时候,记得母亲去往皇寺进香的时候,那次不是正装朝服,左呼后拥,提前多少日就有声势浩大的准备工作,如火如荼的开展,并且民间也会多多少少留有一些风声,待到王后出行前往皇寺,那周边的百姓满是上街寻看的,凑热闹的,好不热闹。
姐姐呢?半夜里就被带了去。
这难道不是只能说明一点么!临时决定的,突然决定的。
莫非主君是因为什么事情突然了什么大的火气,才作此决定的?羲谣自从那时候怀有玉祁,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在心中暗暗腹议,却始终也不敢与流沙她们说出来,只能自己暗暗担心,直到现在,这件事还是个谜。
流沙和刘妈从那时起,到现在也还是有些事瞒着她的样子,那时她也总能察觉出来她们两个说起话来不是那么自然的,只是她也怀有身孕即将临产,为着好生调养身子,也不敢再细细问起罢了。
后来,再晚些时候,她曾经闲暇里问起流沙,又从流沙口中得到些那时候未曾知道的讯息,说是在姐姐去了慈安堂之前的那两日,主君几乎是夜夜宿在王后的房中。
流沙没有再敢把听来的话全数告诉她,听那些丫鬟们说起来,说是主君几乎是整夜的折磨的王妃心神具乏,当时,屋内还不是传出来王妃哀哭拒绝的声音,自然是没得所愿,主君最后还是未曾离去,总之不得消停。
羲谣想到姐姐对主君的态度,也知道从前王府的时候就一直未曾陪侍过。
看来,他们之间的那层无形屏障已经开始显现,已经越来越刺激到主君了。
“姐姐,有些事,你不说,反而闷在心中更是无法抒怀,不如说出来,起码妹妹这里,是能够全心为姐姐分忧的。”她试图叫婉婉说出来。
“有些事,我即便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我,你怎能理解我心中的怨懑?我只说这次出去,却是因为惹怒了主君,其余的,也不想再提了。”羲谣很惊讶。
她惊讶的是姐姐竟然真的将实话说出来,有惊讶姐姐怎么会将这件事,以这样孩子气的口吻说出来。
只有在牵涉到主君的事情上,她才会这样,才会失了态,忘了她原本的样子,不再是那个举止得体,优雅端庄的王后,而似乎是……像是怀有什么无法释怀的怨结一样,这解开的人,不会是坐在眼前万分替她焦急的羲谣,也更不是主君。
能解开这心中纠结的看样子不是一日两日的愁结的,只能是她自己了吧,羲谣心想。
“主子,你还未睡吗?”流沙躺在值夜床上,听着羲谣翻来覆去的动静,问道。
“嗯。”羲谣应道。
“主君是因为王后而心中忧虑吗?”流沙又问道。
羲谣想了想,道:“流沙……不知道为什么,姐姐虽然现在又和以往一样,以最为尊贵的王后身份回了宫来,我反而心中更觉得七上八下的,难以心安!”
“说起来王后仪仗回宫,应是个欢天喜地的大好事,但是今日看起来,王后好像确实脸色还是不太好,好像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似的,流沙也这么觉得呢,不过,许是在那天寒地冷的慈安堂半山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王后身心都疲累的缘故吧!再说,她在那里又不得回来宫里,难免也会担心你和小皇子,一时一定也是难以消除忧虑的。”流沙猜测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没觉姐姐一说起主君,就像是万籁死灰一样的感觉吗?他们之间到底生了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啊!”
总觉得主君在无限制的包容姐姐,但是男人的耐心,谁能说的准持续到什么时候是个界限呢?我总觉得他们之间的问题,一定和姐姐对主君的似有若无、若即若离的态度有关,主君那日生气,定是因为他察觉出了,姐姐愈的对他冷淡!
从很长一段时间以前,就连她都看得出来,更莫说当事者了!
然而究竟是因为什么,姐姐对主君的态度宛若越来越失去耐性了呢?
听说以往,姐姐与主君伉俪情深,那时不论什么事儿,主君都愿意找姐姐说,可是现在,他们为什么会展成这样?
也就是说,姐姐对他的态度,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改变的。
为什么会变呢?
是近期生了什么?不对,这几年中,根本没有生什么能促使姐姐能够这样做的大事。
也就是说,原因要远远的往前追溯了。
是,姐姐自从失了第一个皇子,不就没有陪侍?
是因为这个么?
不太可能。
因为失去皇子这样的事情,即使再为悲恸,到底是和主君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就算伤一辈子,有何至于迁怒于主君?
他们之间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倒不如说是相敬如宾的知心好友了,很明显,姐姐倒是想要维持这样的状态,但是主君想这样吗?
明显不是!
但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主君能够不动声色的接受这种状态呢?
慢慢的,羲谣从中梳理出来一些头绪——莫非还是因为肖靖?姐姐若是真的对主君有什么隔阂,定是因为肖靖!莫非当年肖靖的死,姐姐直到现在根本没有释怀!?想到这儿,羲谣背后渗上一丝冷汗,若是真的如她推断,姐姐这些年便一直背负着仇恨与主君一起生活。
难道,姐姐对主君的恭顺,对余姚的尽心,都是假的?
她要报仇?
不,若是报仇,早就有机会。
她在忍辱负重?那倒有可能。
怪不得!?
如果果真是这样,那么姐姐的压力,还不像是随时就能够翻涌喷薄的火山一样就爆了?
得是什么样的毅力与耐性,才能这样……掩饰……伪装……!
羲谣空洞的望着顶上的帷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姐姐,是她来到余姚后,一直在心中赖以倚靠的坚毅的大树,原来,这棵大树,也并不是坚不可摧的,她有她的无奈与背负!她甚至也有可能瞬间就会倾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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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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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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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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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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