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昭下意识看了一眼易时,果然,易时止住了脚步,几乎是同时,车里的人打开了车门。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高穿着考究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但贺昭直觉他的实际年龄应该比看上去要大一些。
易时客气而疏离地喊了声舅舅,用同样的口吻问:“你怎么过来了?东西不是让司机送过来了吗?”
贺昭不动声色地消化自己听到的,司机??司机???我的同桌兼房客是传说中的富二代??
草啊,牛批啊。
易时的舅舅和易时一样高瘦而挺拔,但看上去很斯文温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彬彬有礼,他笑了笑:“我总要来看看你住的地方,这是你同学?”
贺昭主动热情地回应:“叔叔好,我是易时的同学兼房东,我叫贺昭。”
虽然易时的舅舅看起来很年轻,但总不能易时叫舅舅,他喊哥哥吧?
易时的舅舅似乎有点儿意外,礼貌地笑了一下:“你好,我是易时的舅舅,我叫易谦,你是易时的房东?”
贺昭正要开口,易时出声打断了:“既然来了就上来看看吧。”
易谦温声应道:“嗯,上去看看。”
贺昭瞟了一眼易时,他似乎不愿意自己和他舅舅有什么接触。也是,自己一个外人是应该避开。他伸手往书包里掏了掏,把至今没给易时的钥匙握在手里。
一抬头,易时正领着易谦往楼梯间走去,贺昭几步追了上去:“易时,你不带叔叔坐电梯吗?”
七楼说高也不高,但对于没爬习惯的人来说还是有些累人,况且他舅舅看着就不是会喜欢爬楼梯的人。
易谦正打量着这破旧的楼,虽然很有教养地克制住自己没有流露出嫌弃的表情,但贺昭看得出来他对这里不满意。
易谦闻言礼貌地问:“这里有电梯?”
贺昭读出了他的想法,这破地方竟然还有电梯?
贺昭用一半不满一半开玩笑的调调笑着说:“叔叔,别看我们这小区破,我们其实还是学区房呢,而且位置极其便利,去学校很方便去哪里都很方便,街坊邻居也都认识多年都是很好的人。”
易谦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贺昭不知道他说的看出来是看出来了什么,但他好像说什么都客客气气温温和和,温文尔雅、滴水不漏,这样的人竟然是易时的舅舅。
也差太远了吧。
还是易时长大后也会变成这样?
嗯……应该不会,易时长大后应该也会是个冷酷的大人。
贺昭绕到易时旁边,把钥匙塞进了他手里,易时反应很快,几乎是下意识抗拒,贺昭早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不动声色拽住了他的手腕,把钥匙再度塞了过去,小声说:“钥匙,钥匙。”
易时的腕骨微微隆起,硬得有一点儿硌人,手腕的皮肤冰冰凉凉就像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在这个炎热的天气触碰起来还挺舒服。但贺昭觉得自己的体温应该挺高,明显感觉到易时似乎被烫了一下。
于是,易时一接过钥匙,贺昭立即自觉地拉开了距离。
不喜欢麻烦人,也不喜欢跟人触碰,大少爷毛病可真多,不过,居然还真是大少爷。
小区的楼层不高,电梯平日里几乎是老人小孩在用,这会儿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贺昭替他们按了7楼又自觉按了6楼,到了6楼礼貌道别完走到家门口,按了按门铃,没有人来开门,里面似乎也没有动静。
张江洋人呢?死哪去了?
贺昭把手伸进书包,艰难地摸到了钥匙,忽然,看见书包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人发了微信消息过来,只半秒又发了一条过来。
贺昭一向不急着回消息,但对方这频率似乎很急促,贺昭懒洋洋划开手机。
租客:钥匙
租客:开不了门
贺昭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租客是谁,钥匙开不了门?怎么可能?他昨天不是才拿那钥匙开了门带易时看房吗?
贺昭想了想,从书包里掏出了另一枚钥匙试了一下,也开不了门。
他似乎给错钥匙了。
原本七楼六楼这两枚钥匙就在同一个钥匙圈里,他昨晚才特地把两枚钥匙拆开。他明明记得带钥匙圈的是七楼的啊,竟然搞反了?
贺昭立马沿着楼梯往上走,走了几步听见了易谦不急不缓的声音:“你想搬出来住我不反对,但说实话你选的地方我不太满意。你一向有自己主意,我也不想过多干涉,不过看到你交到了朋友,我稍微放心了一些。”
贺昭停住了脚步,他不想偷听,但又不想打扰他们两人说话,等了好一会儿。
结果,易时就应了一声:“嗯。”
嗯?这有什么好嗯的?
贺昭轻轻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加重了脚步重新走了上来。
易时和易谦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他揉了揉鼻子,干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我给错钥匙了。”
易时的行李确实很少,放在门口的竟然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三角形深色盒子。
易时接过钥匙,动作麻利地打开了门。
贺昭正准备热心地帮他把行李拿进去,易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用,你可以回去了。”
听听这什么话!听听这什么冷淡语气!
贺昭明明觉得今晚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回到解放前?
贺昭原想翻个白眼,但碍于易谦在场,只看了他一眼,客气地说:“好哦,易时同学,那我先走了。”
想了想,他对着易时伸出了手。
易时:“?”
贺昭耐心地说:“我给错我家钥匙你了呢易时同学,麻烦你还给我,谢谢。”
易时顿了顿,把带钥匙圈的那一枚钥匙放在了他掌心。
贺昭头也不回下了楼,用钥匙开了门。
张江洋居然在家,看起来刚洗完澡,就站在客厅中央边看电视边擦头发。
贺昭问:“你在家刚刚怎么不开门?胖子回去了?”
张江洋:“对啊回去了,刚刚是你按门铃吗?我正洗澡呢,还以为胖子漏了什么东西回来拿,洗到一半出来开门,人影都没见着。你不是有钥匙吗?刚刚去哪了?”
贺昭慢慢悠悠换鞋:“去伺候楼上的租客了。”
张江洋咦了声:“租客?租出去了?就你那叫价竟然也租得出去?房租多少?”
贺昭随口回答:“一口价3000啊。”
张江洋闻言猛地转过头来,一脸不可置信:“什么?3000?那租客是疯了还是傻了?”
贺昭不乐意了:“不是,我那房子怎么就不值3000了?”
张江洋:“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租不出去吗?我都没忍心告诉你,周边新小区都好几个了,来我们这儿破地方租房的肯定都是图便宜,你叫价那么高谁愿意租?对面那新小区3居室才两千多,楼下3楼租出去1200元一个月,对面那栋楼大庆家是我知道租出去最贵的1500元一个月,你直接就给翻倍了。是哪个人人傻钱多,竟然真的花3000从你这租房?”
贺昭顿了顿:“你认识的,易时。”
张江洋愣了愣,愤然指责:“贺昭你也太不是人了吧,竟然拿不清楚市场价的外国友人下手?”
“什么鬼,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市价的啊!你怎么不早说!”贺昭叹了口气,“被你这么一说,我这价格好像真的高了,搞得我真是个故意抬高价格的卑劣房东一样。”
忽然,门铃响了。
贺昭以为是林佩玲没拿钥匙,扬了扬下巴指示张江洋去开门。
谁知,在沙发坐下,张江洋拉长声音喊他:“哥,找你的。”
贺昭站起身望了过去,竟然是易谦。
不会是听说了房价来找他理论的吧?
贺昭走了过去:“易叔叔你进来坐吧。”
易谦温和地说:“打扰了,我就不进去了,我来是想问问你方不方便留个联系方式。”
哦,不是来找他理论的。
他就说富二代还在乎这点小钱?
贺昭打开手机:“方便的,您看是留手机号码还是加个微信?”
易时再怎么成熟稳重也只是个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一个人在外面租房住,易谦会担心也是正常。
易谦也打开了手机:“都加一下吧,行吗?”
贺昭笑了笑:“行啊,我扫你吧。”
易谦迅速通过了贺昭的微信申请,贺昭把自己的姓名和手机号码一并发给了他,易谦笑了笑:“易时一直在国外和我也不太亲近,再加上他性格又很独立,有什么事大概都不会告诉我,如果之后他有什么状况可能要麻烦你跟我说一声。”琇書蛧
贺昭犹豫了:“啊?您是要我打小报告吗?这样不太好吧……”
易谦笑了一下:“也算不上小报告,由你判断需不需要告诉我,如果是易时自己可以处理的,我也不会干涉他。”
贺昭想了想,点了点头:“那行吧。”
其实他很想说,就算易时真有什么事也不会告诉他啊。
贺昭洗完澡头发没吹干,头朝下躺在床上,琢磨着怎么给易时减减房租,太便宜吧自己不乐意,但是现在这价格跟别人一比真显得他不是人。
不如坦白从宽,让易时自己心里有个数然后重新定个价格?
麻辣小龙虾:易时同学,我今天听说三楼的房租1200,对面的房租1500,你对房租有什么想法吗?
过了一会儿,手机才震动了一下。
租客:没有
没有??!
贺昭手指微动,飞快地打字。
麻辣小龙虾:我的意思是给你减点房租,你看减多少?
租客:不用
不用??!贺昭扶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世界上竟然会有房东主动说要减房租,而租客毫不留情拒绝的事发生。
真是岂有此理。
但是同时,贺昭脑内贪财的小人忍不住露出了满意而诡异的笑容。
有个富二代租客,夫复何求啊。
张江洋径直推门而入:“哥,我明天换了一条跑步线路,就东边那条路,你早餐想吃什么?”
东边那条路?
易时看着也不像是会早起给自己做早餐的人,估计是上学路上随便买随便吃,不如买个早餐聊表他对人傻钱多的租客崇敬疼惜的心意?
这样也显得他这个房东是个人。
贺昭保持着头朝下的姿势,倒看着张江洋:“我要吃三明治,你帮我买两份呗。”
张江洋:“哦,知道了,小心你的头别磕地上了。”
贺昭:“不会,出去记得把我房门带上。”
张江洋:“我当然记得。”
贺昭:“你当然不会记得,你刚刚进来就忘记敲门。”
张江洋:“……哦”
贺昭举起手机,飞快地打字。
“明天早上等我一起上学,房东给你带早餐。”
想了想,直接这样说易时很大可能会直接拒绝,于是,删了最后一句。
“明天早上等我一下”
租客:好
这位租客除了钱多,唯一的优点就是爽快了。
干干脆脆连为什么都没问,很易时的风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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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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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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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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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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