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卖报少年从他身边走过,笑嘻嘻的说:“别指望看热闹啦,行刑时间还没定下来呢!”
罗兰愣了一下,想追问卖报少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对方已经一溜烟的跑到街对面叫卖去了。
“别在这种晦气的地方停留,街边有一家酒馆不错,咱们过去坐坐,弄点儿吃喝填饱肚子。”安东尼满脸不爽地望了望火刑架,向后退出两步,仿佛唯恐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罗兰点了下头,跟着他走进酒馆。滨海城物产丰富,来自两大洋的鱼获都可以在这里品尝到。安东尼对新鲜牡蛎赞不绝口,罗兰却没心思品尝,时而朝窗外望一眼,看到火刑架没有被点燃才稍感安心。
帕拉丁娜丢下刀叉,蓝眼睛定定地瞅着他,忽然打破沉默。
“你是不是在同情那个死刑犯?”
“多少有一点。”罗兰轻声承认。
“你连他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同情心未免太廉价!”帕拉丁娜毫不介意使用尖刻的词汇。
“既然是火刑,罪名多半是异端或者邪教徒,别忘了我从远东来,对这种事可不陌生。”罗兰耸了耸肩。
安东尼觉察到他俩又要争吵,匆忙丢下手中的牡蛎壳跳了起来。
“你们先别吵,我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转身跑向酒馆柜台,宁可找酒保扯淡也不想听罗兰和帕拉丁娜吵嘴。这一路上,他算吃腻狗粮了!
帕拉丁娜鄙夷地瞟了安东尼一眼,转头对罗兰说:“我已经打听过,那个人是非法行医的游方郎中,犯下为人堕胎的重罪,教会有理由怀疑他是魔鬼的信徒,送上火刑架也算不得冤枉,你还有什么好争的!”
“我当然有话说!”罗兰不以为然地反驳,“据我所知,帝国法律并没有将为人堕胎定为死罪,就我个人的观点,这甚至不能算是一种重罪。”
“不好意思,你对帝国法律的了解还不够深刻,”帕拉丁娜微微冷笑,“堕胎罪属于教会裁判的范畴,一切生命都是秉承神意而生,凡人没有权力剥夺胎儿的生命,这是无可争议的谋杀,死不足惜!”
“然而就算按照圣光教廷的经义,也不能就这样简单粗暴的下断言。”罗兰据理力争,“胎儿尚未脱离母亲的子宫,没有沐浴阳光就不算获得培罗神恩,只是母亲体内的一个血肉器官而已,母亲有权力处置它,如果打胎算是犯罪,那么割掉赘肉瘤、剪指甲、剪头发是不是也算罪行?”
“你确定要跟我这个培罗的圣职者进行神学辩论?”帕拉丁娜微微扬起的唇角分明在嘲弄罗兰班门弄斧,“你大概读过几本我们教会的典籍,可惜只是一知半解,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好好听着,胎儿与其他人体器官不同,具有灵魂,这灵魂来自其母领受的神恩,是吾主的赐福,胎儿的亲生父母尚且无权扼杀这个小小的、纯净无暇的灵魂,何况一个游方郎中!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憎恨的就是杀害婴儿的屠夫!”
罗兰叹了口气,沉默不语。与一位情绪激动的女士辩论可不是明智之举,况且帕拉丁娜有一点说得对,他这个辛德拉信徒对培罗的教喻只是一知半解,根据圣光教会的伦理与帕拉丁娜这位准传奇培罗牧师争辩,形同戴着镣铐跳舞,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这时窗外传来盔甲碰撞的铿锵声,引起罗兰注意。转头望向窗外,广场上出现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士,手持绘有培罗圣徽的钢盾,似乎是宗教审判所的骑士。他们列队走到火刑架跟前,将那个游荡郎中解下来,戴上手铐和脚镣,半搀半拖的带回宗教审判所。
“把一个人绑在火刑架上,一整天放在那里不管,既不行刑也不释放,临到天黑又押回牢房,这算是怎么一回事?”罗兰喃喃自语。
“的确有点古怪……”帕拉丁娜也是满脸疑惑。
就在两人猜测内情的时候,安东尼端着两大杯啤酒回到自己的座位,将其中一杯啤酒递给罗兰。
罗兰与他碰了碰杯,随口问:“你打听到了什么传闻?”
安东尼灌下一大口泛起细腻白沫的啤酒,擦了擦嘴角,脸色显得异常沉重。
“来龙去脉都打听清楚了,诶,说起来一言难尽。”
“反正我们现在不忙着赶路,正好听听故事,权当消遣。”帕拉丁娜故作漫不经心的说。
“这要从一个名叫珍妮的可怜女人说起,她是一个农家女,比出身低微和家境贫困更不幸的是她还有几分姿色,被一个下乡狩猎狐狸的贵族老爷看上,掳到树林里加以强暴,其后不久怀上身孕。”
“在乡下,未婚先孕可不是什么光彩事,珍妮被父亲赶出家门,迫不得已进了城,打算找那个强暴她的贵族,要求对方为腹中尚未出生的小生命承担起父亲的责任,可她连那位老爷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奴仆痛打了一顿,丢出门外——显而易见,这出自主人的授意,那个家伙不想承认私生子。”
“年轻的母亲养活自己都很艰难,根本没有能力照顾婴儿,她去教堂求助,希望教会可以收养她的孩子,然而牧师已经得到贵族夫人的暗示,禁止教会收养这个可能会给她的合法子女带来遗产纠纷的‘小麻烦’。”
“考虑到这位贵妇人不仅是城里最虔诚的信徒之一,还慷慨的向教堂捐赠了一整套纯银餐具,本堂司铎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只能硬起心肠将那个可怜的农家女拒之门外……珍妮走投无路,只好求助于一个跑江湖的郎中,请他帮自己打胎。”xǐυmь.℃òm
安东尼叹了口气,放下酒杯,仿佛杯中啤酒变得格外苦涩,难以下咽。
“不得不说那个游方郎中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次见不得光的出诊进行的很顺利。农家女终于摆脱了腹中拖累,修养了几天又回到乡下田间干活,由于她的体态与从前大腹便便的形象反差太大,只要不是瞎子就看得出来,人们很自然的产生怀疑,追问她把孩子送到哪里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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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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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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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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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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