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白唤了一声:“越哥,这个文件项目部等着要。”
严越回过神来,笔一挥,签了字,将文件递给浅白。是稳稳当当的递给浅白,他立马伸出双手去接,这递文件的样子,太过于不正常,严越甚至是微微起身。
以往工作累了,他哪次不是直接丢过来。
浅白有些不放心,又偷偷看了一眼。
确定那里坐着的是严越本人没错,带着狐疑拿文件出了门,关上门才觉得更加诡异。下午知道言商打电话那个脸色,难看到他不敢直视,现在却又恢复温和的样子?
连严越都有些没想到,只是言商那样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他竟然连打电话的目的都忘了,原本是专门听她的恐惧紧张的,想半真半假的把她下午打电话的事说一说,想听她这次又是怎么服软。
可最后竟然全忘了,严越再去签署文件,下笔却有些用力。
也是这时,心里萌生出一个主意来。
……
言商是被疼醒的,小腿处传来一阵疼痛。
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小腿磕在茶几的边缘。坐起来,才发现胳膊已经被压麻,她伸了伸,待有了些知觉,才又去拿桌上的手机。看一眼时间,只是六点过几分。
环视了几圈,冷冷清清的客厅显然告诉她,严越昨晚并没有回来。
回想着昨晚他的语气,言商又否决掉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看来他就算监控了自己的手机,也并不知道自己打了个电话出去。这么想着,心里轻松了很多。
群信息已经炸了,在她不多的微信好友里,这99+的信息,显得格外突兀。因为加入漫优配音,为了工作方便,被赵宁拉了进了群聊,现在配音工作已经完成,群里正在讨论着庆功宴的事。
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凌晨两点钟的,可见这次讨论是够热烈。
除了赵志毅和赵宁姐弟,还和副导演有过几面之缘,其他人言商并不熟悉,原本是对这次庆功宴聚餐没有多少兴趣。
再往上翻了翻信息,时间地点都已经确定,就在今晚七点,云尚饭店。
赵宁又私发了一条讯息过来,看她昨晚在群里并没有说话,特地来问一下,她能不能去。
言商本想找借口推脱,连信息都已经输入,可突然又一想,删除了原本编辑好的信息,将手机放到一边。
她回房间洗澡,洗澡的时候才又注意到,手腕处缠着的纱布,今天要去医院最后一次换药。
也没敢耽搁,手是她自己的,那次狠狠地割下去之后,这几天一直处于半残废状态的她,深刻的体会到,有一个健康完整的身体是多么重要。
换药的还是之前的女医生,把同样的话又重复了一次:“恢复的很好,疤痕可以选择医美去掉。”
她又让言商活动了一下手腕,心里作用,她不敢有大幅度的活动,细微的活动,她都能察觉出来,就算是恢复的再好,那么大的创口,到底是和之前不同的。
医生看她紧皱着眉头,边扔拆下来的纱布,还是忍不住批评教育她:“以后可千万别想不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糟蹋,你爹妈得多心疼?”
爹妈得多心疼?言商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
说出有些幼稚的话:“不会的,我爸妈只想要一个优秀完美的女儿,不优秀完美,或许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估计认都不想认。”
嘴里说着这话,眼眶就已经抑制不住的红了。
现在的她,以这种样子又怎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医生走过来,又坐下来,看了她一眼,态度还是职业性的疏离,又伸手抓过病历看了一眼:“年纪不小了,怎么有这种想法?这可要不得,估计你也没孩子,等你有孩子就懂了。”
这句话,让言商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之前,每当自己什么事情做的不好不对,妈妈那种失望的眼神,让她现在都忘不了。她之前一直以为,父母想要的,就是一个完美的女儿。
几年的分别,现在回来,云市和扬市之间四个小时的车程,她却连见他们一面都见不到,还得把他们扯入危险之中。
愧疚、想念一下子涌上来,都化成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手上,医生看着她这样子,以为她和父母闹别扭,还是没想通。她叹口气,给了她几张纸巾。
“快把眼泪擦擦,这外面还排着病人。”
言商接过纸巾,临出门前又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回家和爸妈好好谈谈。”医生又说,低头又去看下一份病历。
出了医院,阳光格外刺眼,因为哭过,言商的眼睛红红的,她伸手挡了一下太阳。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来看病的,或是来探病的。医院,似乎每天都在忙碌着。ωωω.χΙυΜЬ.Cǒm
或许现在有新生命出生,也有人死亡。这栋大楼里,有人怀着喜悦,有人失声痛哭。站在这栋大楼之前,言商的心里却涌现出极大的悸动来,心里的悸动,像是澎湃的海水。
她还活着,明明那么多次和死神亲密接触,她现在还活着。
活着,还有什么值得恐惧绝望的呢?
活着,就有机会再一次走到父母的面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其实还活着。
即使,她现在孤立无援,一个人活成了一座孤岛。可突然涌上来的对亲情的渴望,又给了她莫大的力量。
她拿出手机,给严越打了电话。
只是响了几声,就被接起。
她问:“你今晚回来吗?”
对方似乎还从她这突然的电话里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才开口问:“怎么了?”
“我今晚有个庆功宴,之前配音的动漫。”她说完,冷静的等着严越的反应。
她想要看看,他到底会给自己多大的自由,也想通过这份自由,来判断严越现在的态度,即使他的情绪从来都是捉摸不定的。
严越站在会议室门口接着电话,里面的人早已经坐好,在等着他。
浅白拿着资料也赶来,不知道严越是在和谁通话,也等在了他的后面。
“今晚不行,你在公寓等我。”
他说完,就掐断电话,进了会议室。
言商捏着手机,早已经猜想到他是这种态度,心里倒没有多大的失望。
即使之前嘴上说着要和她好好生活,在床上热情的像是把她看做珍宝,可是给她的自由恐怕也就只有那么一点。
从他的床上到他的股掌之间,也只有这么一些自由。
何况经过前几天这么一闹,估计他连这点好好生活的想法都没有了。
她又给赵宁发了信息,说自己有事去不了,打了车回公寓。
…
然而警局这边,那份闹得人仰马翻的举报信,现在已是人尽皆知。
从副局的办公室出来,许晋柏也没多少的表情,从容不迫的回办公室整理东西。
方浩待不住了,又看他这一副样子,气的就要骂娘。
他也骂了:“哪个龟孙子,会拿这件事举报。不知道你一年四季没闲过?不知道你因为案子好几天没睡觉?不知道你……”
“说完了就出去,我嫌吵。”许晋柏继续整理着东西,实际上也不多,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现场,这办公室也就是摆设。
“哥,你真要走?”方浩急了,一个大男人竟抓着许晋柏的胳膊,声音哽咽。
许晋柏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回过头,颇为严肃的喊了一句:“立正…”
方浩原本还像娘们一样哭哭啼啼的,现在听到口令,立马站直了身体,两手紧紧的贴着腿,标准的站姿。
“那你的眼泪憋回去!几年军校白上了?!”许晋柏看着他,面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直到方浩把眼泪憋了回去,他才喊了一句“稍息”。
又很是看的开的说:“去青州,也是一种锻炼,懂不懂?”
“不懂。”方浩立马摇了摇头,声音很是响亮。
许晋柏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可看着他这副样子,也是没了脾气。“不懂那就多学着点。”
他把不多的东西整理好放到柜子里,从柜子底下拿出那个相框,上面的女孩有着难得的笑容。他看了一眼也放到里面,又用锁了起来。
“锻炼个毛,这就是□□裸的下放,那举报你的龟孙就是嫉妒你,将骨干警察下放,赵副局长脑子进水了?!”方浩还是忍不住,他的声音也不小,穿过门,外面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刚走到门口的赵副局长听着自己被点名道姓的骂,竟也没有进去,转身又离开。
这年头,好人不好做,坏人更不好做。
“你长本事了?!”许晋柏过去拍了拍方浩的脸。
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以后脾气收着点,我不在,这脾气你迟早被孤立。二十多岁的人了。”
“你不也是独来独往的吗?这叫做派!”
许晋柏:……
他什么时候独来独往了?看方浩的眼神有些无奈。青州那边派出所的报道时间是在下午,再不出发就要迟了。
他也没再说什么,正要出门,刚走到门口,身后的方浩又急切的开口:“你那几天究竟干嘛去了?”
许晋柏没理,径直出门。
在一个案子关键的档口,身为主调查人的许晋柏却整整失踪了三天。
第三天局里就接到了匿名举报,说重案组组长,刑警支队队长许晋柏玩忽职守。
可也没人知道他到底玩忽什么职守了,连方浩也不知道,他失踪的那几天究竟干嘛去了。
可现在问,也没问出一个答案来。
方浩是又急又气,偏偏这时候刘然还拿着最终结案报告给了他。
“送给激越集团严先生。”
方浩一脸不满:“要去你去,我、不、去!”
刘然搬出杀手锏:“许队让你送的。”
果真有用,方浩立马接过来,风一样的出了门。
…
在前台,方浩就被拦住了。严越的行程一天密的连针都插不进去,没有预约自然不可能见到。
他正打算把结案报告留在前台,身后一群人就过来。
严越和一批意大利商人刚谈完一个合作,正送他们下来,浑身都是商场磨炼出来的意气风发。注意到浅白偏头看前台,他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并没有见过方浩,浅白却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和警察队长一起的。”他率先开口。严越目光又向那边扫了一眼。
“过去看看。”又示意浅白,自己率先上楼回了办公室。
浅白有些不明所以,只能提醒,等会儿还有个研发部的会议要开,根本再没有时间见一个小警察。
左右权衡之下,浅白让方浩在会客厅等了几分钟。
方浩原本只是送个文件,大可不必非要见严越一面,听到浅白让等,竟凭着心里对激越企业这个年轻总裁的好奇,真就在会客厅等了将近半个小时。
他对严越除了好奇,还是好奇。而这份好奇的来源,无非就是八卦心里作祟,一个年轻的迅速崛起电子产品领域总裁,还有着宠妻的传闻,何况这次的案件也是有些匪夷所思,万家千金因情雇凶杀人。
但更为重要的,是上次在许晋柏抽屉里发现的那张照片,刘然说照片上的那人就是严越传说中的妻子。
可是,许晋柏又矢口否认,说并不是。
但是这世上有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哪有那么大的巧合?
方浩就这样,带着疑惑与好奇,等在会客厅。严越开完会进去的时候,他又是充满好奇目光的打量。
严越已经接到了那份结案报告,翻阅半晌,万筠佳雇凶行凶证据确凿,性质恶劣,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整个刑期差不多缩短了一半,严越嘲讽了笑了笑,这应该又是万家的手笔。
不过,这种人,严越也没打算多和她玩儿,之前还有些兴趣逗弄,现在也完全丧失了兴趣。
“怎么不见许警官?”边翻着资料,又问了一句。
方浩虽然是个急性子,但也懂分寸。只答了一句:“许队最近忙。”
却没想到严越又问:“是吗?在忙什么?”问完,手里虽然翻阅这资料,却像是安静的等他的回答。
方浩有些不知怎么开口,正在为难时候,严越又开口:“许警官应该是很忙的。”随即勾了勾嘴角。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却又没什么大的差错。
一直到方浩出门,严越看着他的背影,又询问身侧的浅白。
“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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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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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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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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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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