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湖上,船舫在湖心来回穿梭。
那个系着她为他亲手缝制的金丝纱线螭龙的蓝玉带的男人,清眸黑亮深邃。
两人亲昵拥抱的身影倒映在湖水中,夜风习习,充分享受静谧又浪漫的乞巧节。
还有那些亲密无间的吻,她至今记得心脏跳动的脉搏、他的体温、两人急促的呼吸频率……
不,不能再想了!
季梵音紧咬下唇,揪捏膝盖上的肌理,以疼痛强逼自己跳出那段犹新的记忆。
手腕徒然一重,广袖被那双骨节微凸的手掌握紧。季梵音这才缓缓收拢意识,对上那忧心忡忡的清扬眉宇。
她扯了扯唇角,浅浅一笑:“风景太美,看入迷了。”
魏剡显然不信,又不好多说什么,双眸收敛低垂。
“对了,民女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平南王爷既生于蓬莱,可曾听过仙烈志怪或者是否存在结界之事?”
这也是她隔开红绡的原因。
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魏剡怔仲片刻,随即哑然失笑:“儿时甚多,长大之后的话……”
“长大之后如何?”
她急切想知道答案,压根没留意此刻她正攥住他的手臂。
隔着轻薄的单衣,相触之地犹如火烧燃点,热意蔓延他的全身。
“民间传言众多,然经不得细细推敲,不过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用来打发时间的娱乐方式。”
季梵音闻言,杏仁处的光亮登时湮灭,神色开始恍惚。
魏剡见她如此落寞,眼皮犹如被针扎了一般,突突一跳,急忙安抚她:“如果你想了解蓬莱国志,我现在就可以派人回去搜罗……”
“没事,民女就是随口问问,平南王爷不必介怀。”
季梵音抿嘴露出一丝微笑,余光不经意扫到他身后。雨后初虹一声没坑挂在天际,七彩弧度弯弯,掩映在薄薄的气雾下,氤氲朦胧。
这是她第一次在瀛洲看到彩虹,不知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目光游移到眼前这张眉清朗润、谦谦如玉的俊容上,令一张桀骜不驯的面孔猛地跳出来,与此重叠,不由自主感慨:此魏剡非彼魏剡!
侍女推开云薰阁的大门,敛衽弓身拜见齐婕弦。
凤尾竹的屏风后,一张两尺长、宽五寸的雅致方形几案旁,碧水色纱衣的姑娘双手揪耳,表情异常痛苦,嘴里时断时续念叨,又像是在仰天长啸:“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语言既过,纵恣必作。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足者也……老天爷啊,怎么老是记不住……”
细足刚迈进门槛,就听到梁榭蕴哭天抢地的哀嚎。
抿嘴笑了笑,齐婕弦从芍药手中端过秘色瓷盘,当着她的面闻了闻,刻意道:“好香……”
一看到有吃的,梁榭蕴彻底将《女戒》抛之脑后,提着裙摆疾步而来。
“好好吃……”
梁榭蕴狼吞虎咽,差点被呛到。
齐婕弦细心为她倒了杯水,柔声提醒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这是在哪里买的?改天我让御厨学学。”
芍药一脸傲娇道:“这里买不到的,那可是我家公主用独门秘方做的。”
“真的吗?”梁榭蕴虎口再次吞下手中的软糕,眨巴几下小杏仁。
“别听芍药说,没那么神乎其神,”齐婕弦拿出丝帛为她擦拭嘴角的碎屑,缓缓道,“就是干果加上樱桃、红枣、茯苓等做的软体糕点,简单易学。”
梁榭蕴下意识偏头,躲过她的触碰。
虽说齐婕弦是她表姐,可毕竟十年才见一次,关系还未亲昵到如此地步。
齐婕弦愣了下,旋即恢复正常神色,问她:“还没背下来?”
话题一转移,孩子般单纯心性的梁榭蕴便无缝衔接:“是啊,这都好几个月了,就是记不住……”
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小公主拉长一张苦瓜脸,既是无奈又是愤慨:“不然,如此精彩绝伦的比赛,我怎么可能错过?”
齐婕弦知她是指上次的蹴鞠比赛,可这活泼好动的性格,怎会任由其错过。
嘴角弯了弯,选择不戳破。
“对了,接下来比什么?”
“舞。”
“跟谁比?”
齐婕弦摇了摇头:“姑父尚未公布。”
“论舞姿与才艺,颖上能与之较衡的……”小公主挑了挑细长的柳叶眉,大掌一拍,毫不犹豫道,“非梵音姐姐莫属。”
齐婕弦眼眸微微一漾,明净白皙的容颜却始终保持得体微笑:“自我到瀛洲,这位梵音姑娘的名讳一直不绝于耳。”
“那是自然,她可是我准三嫂。舞艺出神入化、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聪明又漂亮,百年难得一遇的才女。”
芍药杵在一旁撇嘴:“瞧小公主把人夸得,好似九重天上的天女。”
小公主脾气急,对于没大没小之人,她向来都是怼回去:“本来就是。哪像你,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齐婕弦若有所思一番,挡住炸毛的小公主,轻轻笑道:“既是如此,蕴儿介不介意带我见见她?”
“这个嘛……”梁榭蕴略微迟疑。
芍药又跑出来使激将法:“怎么?难道方才小公主皆在吹牛?什么与季家小姐亲如姐妹皆是骗人的?”
“胡说,”小公主彻底跳入陷阱,双目晃了晃,“我现在连这个门都出不去,如何带你们去找梵音姐姐?”
齐婕弦稍微思索片刻,朝芍药意味深长看了眼。琇書蛧
一刻钟后。
绛纱宫服的侍女弓身送走齐婕弦,旋即转身走进内室。
镂刻凤尾的床榻,精致锦衾铺盖在细弱无骨的娇躯上,长发散落,遮住优美线条。
垂落的帷幔加之珠帘的阻隔,虚虚实实,看得不是很真切。
然,深谙小公主脾气的侍女丝毫不敢上前。
瑶华公主临走前交代,小公主方才吃撑了,两个时辰后再唤醒她即可。
在挨骂和静待中,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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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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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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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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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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