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青色钿带罗衫的姑娘站在湖岸边,柔夷合十,双眸阖紧,侧颜如剥了壳的荔枝,又恍若天仙下凡。
这一幕尽收梁榭潇眼底,深邃瞳仁紧了紧,牵过姑娘垂落的纤手,挑眉:“许了什么愿望?”
姑娘莞尔一笑,如瀑青丝衬得娇容越发美艳。
梁榭潇不由自主抬手,择一缕秀发卷了一圈儿,松开。再缠绕,再松开……如此反复,上了瘾。
“别闹,”季梵音双腮微红,嗔瞪了他一眼,扯回落入他掌中的长发,“我有东西要给你。”
梁榭潇挑了挑眉,深沉眼瞳落入一方细签,愣然。
神色冷淡摩挲上面的刻句,从头到尾默念两边,俊逸的轮廓尽是不满。
“仲白。”
话音刚落,一金缕丝线繁复又紧密的铅灰色腰带,中部镶嵌润泽晶莹的玉石,从她手中铺陈而展。皎洁如明月的容颜含着娇俏:“生辰快乐。”
梁榭潇默然,指腹从头至尾,掠过腰带每一缕,轻柔又不失大气。
最后,停在那细如莲藕的手腕上,指尖翻转向上,细细密密的针痕多如牛毛般。
每一针,都像扎在他的心上,揪心的感觉肆意蔓延。
“疼不疼?”
季梵音唇角上翘:“不疼。”
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的心血。三个月的时间换来拿得出手的礼物,很值得。
手腕忽地一重,失去重心的娇躯猛然倾斜,落入那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带着薄茧的指腹抬起她的下颌,幽深的瞳仁闪着远处的灯火,又似多了一团火焰。
电光石火一触,火力全开。
细细密密的吻,触上绯色容颜,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勺,撬开贝齿,长驱直入。
甜如蜜糖的姑娘,他永远尝不够。
一吻毕,恋恋不舍松开嫩唇,姑娘似被他吸走了所有气力,瘫软在他怀中。
“这么久,还学不会换气?”
感受到某人得寸进尺的挑逗,坨红如醉了酒般的姑娘羞赧,抡起拳头砸向他。
动作太轻,反被男人包裹在掌心中,线条紧实的长臂环住她的腰际,箍得紧紧的。
“三个月后,我将风风光光迎娶你进门。”
“我怎么不知道?”怀中的姑娘先是一愣,眉黛又蹙了蹙,“怎么这么快?”
“你不愿嫁与我?”
骤降的森冷之气从面前这座冰山散发而出。
季梵音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扮天真状:“口误,我真正的意思是……我还想多陪陪父亲母亲……对,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梁榭潇默不作声看着她表演,一句话击溃她所有堂而皇之的借口。
他说:“梵音,咱们浪费的时间,在以后的日子,慢慢补回来,好不好?”
稀疏平常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深情饱满又触动心房。
如指尖流沙的时间将她拽回天坛参拜前一日。
那晚,雨势骤歇,他从身后环住他,下巴垫上她的肩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倘若出使蓬莱一年,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来着?
嗯,想起来了。
如那日般回抱惴惴不安的他,素白指尖抚上器宇轩昂的轮廓,细细摩挲,旋即粲然一笑,答他:“好!”
倏地,无垠苍穹‘嗖嗖嗖’窜上五颜六色的烟火,‘嘭’的一声,绚烂的光亮打在两张脱尘绝世的容颜上,美如画。
齐婕弦从迷蒙中醒来,脑袋一片混沌,半撑着虚弱的身体。
“公主,您终于醒了。”
她捂着胀痛的脑门,鼻尖有些透不过气来:“我为何会在这里?我不是潇王府等潇哥哥吗?”
芍药为她盖紧被褥,这才回答:“您忘了,前日晚上突降暴雨,您全身都淋湿了。奴婢没办法,只能将您背回。”
前日?
齐婕弦娥眉凸跳,暗叫不好,强忍不适下床。
“躺着别动。”
威严中夹带着忧心。
一身织锦华服的齐羲和被宫女们簇拥而来。
“姑姑,我有急事需要处理……”
“什么急事能比身体重要?”
齐羲和责怪她一眼,吩咐芍药端来药汤。
齐婕弦无奈,快速解决碗中苦涩的中药,旋即急不可耐道:“现在可以了吗?”
“芍药都跟我说了,千错万错都是潇儿的错。”
“侄女并未责怪潇哥哥,只是……”齐婕弦紧要下唇,眼帘沾染不少哀伤,“姑姑您能否告知侄女,潇哥哥那位准王妃究竟有何魅力,能让潇哥哥至今非她不娶?”
“她?与你相比,不足挂齿。”
齐羲和嗤之以鼻。
毕竟是自己侄女,自是更偏袒她这一方。
说着,握住那双孱弱的细腕,鼓励道:“姑姑钟意的儿媳妇,是你。”
齐婕弦喜上眉梢,风寒入体的侵蚀减缓不少。
“可潇哥哥他……”
“有姑姑在,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
梁榭潇的脾气秉性与梁帝俊如出一辙,她爱屋及乌,自然疼爱有加。
他的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齐婕弦沉思一番,赶忙拉住齐羲和的手晃荡几下,耳根羞红道:“一切任凭姑姑安排。”
“小姐,小姐您开开门好不好?您已经连续两天不吃不喝了,身体哪能承受得住……”
红绡火急火燎拍门,反观里头毫无动静。
“这可怎么办?”
卫相如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个不停。
一旁的季晋安沉默片刻,吩咐道:“速速将三王爷请来。”
红绡闻言,颠颠应了声,忙不迭小跑。
季晋安一把揽过妻子,轻轻拍抚她抽噎的后背,几不可闻叹口气。
时间倒回两日前
“师父,您确定没与梵音开玩笑?”
崔白捋了捋雪白长须,肆意放声一笑:“怎么,没信心?”
“这与信心并无太大关联,只是……”
“《清明上河图》的临摹工程的确颇为巨大,”崔白挑起峰眉看向季梵音,恍若瞬间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可你心中已有主意了,不是吗?”
季梵音贝齿下咬,沉默许久,终于扬起坚定的美眸:“我愿意试一试。”
她有一种预感,这并非一次简单的临摹。
至于个中深意如何,只有置身其中,方能寻求答案。
梁榭潇踹开书房门时,心猛地抽搐发冷,如置身极地寒冰——他的姑娘昏倒在朱砂红案几旁。
柔弱无骨的素白指腹还握着那杆黑色的描摹之笔。
梁榭潇气得不轻,不由分‘啪’一声将笔杆生生掰成两段。
“梵音?梵音?”
唤声低沉缥缈,似从天涯海角处传来。
温热又粗砺的大掌在光滑的肌肤上摩挲,熟悉又带着疼惜。
轻飘飘的身体一路晃晃荡荡,顺着光亮的声源处飞去。
季梵音用尽全力掀开千斤重的眼皮,俊朗刚毅的轮廓随着聚焦的视线,缓缓落入眼帘。ωωω.χΙυΜЬ.Cǒm
只一霎,泪腺如决堤之水,汹涌澎湃冲出眼眶。
苍白的两瓣唇嗫嚅,不停重复呢喃:“对不起……仲白……哥……”
她怎么忘了?
祸兮福之所福,而福兮祸之所倚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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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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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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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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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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