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跑不动了……”
古麒游外衣凌乱,多年来养尊处优的身体此刻猛喘粗气,掩着胸口斜靠路边一颗歪脖子树,胸口上下起伏。
“真是没用!”古丽华横眉冷对,嗤之以鼻。
古麒游瞬间暴怒,犹如一头挂了炮仗的野兽,四处乱咬人:“你有用!有用到被喜欢了多年的人从头算计到尾。要不是你不够心狠手辣,我们姐弟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有胆再说一次?”古丽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她后续是有派人查探他的消息,谁知魏家父子这烟雾弹彻底迷蒙她的双眸。大军压近,她还做着与他白头偕老的白日梦。
思及此,嘴角浮起一阵自嘲。
姐弟俩正僵持之际,身后忽传来咽唔之声。
“吵什么……”不耐厌弃的吵字,被如轻飘飘坠落的鲜红尸体吓得咽回喉腔。
王涛举起那把沾满猩红液体的长剑对准古麒游,阴鸷残冷一笑:“王上,对不住了!”
古麒游只觉身形一个趔趄,瞬间被人推倒在地。长剑这次对准的是毫无惧色的古丽华。
夜风窜过,一身华服的古丽华依旧气势迫人:“我们古家待你不薄,你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长公主难道没听说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道理?”
逃窜多日,冷艳娇容下的长公主,勾起王涛下腹的蠢蠢欲动,嘴角随即勾起一抹淫笑。
血腥剑端朝空中一挥,外袍应声而落。
古丽华轻蔑一笑,一如高傲的孔雀俯睨可怜又自卑的奴隶。
王涛彻底被激怒,长剑猛朝她刺过去。
倏然‘哐哐哐’几声刀光剑影,古麒游横刀挡在古丽华面前,如同守卫疆土的将士,徒然拔高声音:“姐,你快走!”
这一声‘姐’,成为古丽华听到弟弟的最后一个称呼。
跑跑跑----
衣袂飞快掠过树影杂丛,心猛地一揪。
古丽华偏头回望来时之路,眼泪猝不及防滑落,古家从此就剩她一人了。
抬手胡乱擦了把泪痕,怨怒从心底一把窜起,仇恨彻底弥漫全身。
小游,姐姐一定会为你报仇!
魏剡,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魏国师,您请过目!”
王涛一脸谄媚递上手中之物,粗布包裹下一腐臭的头颅,确为前任君主古麒游。
魏剡扫了他一眼,面色无波开口:“御史大夫弃暗投明,意欲何求?”
“罪臣所求不高,官复原职即可。”
“可你这戴罪立功,似乎还少些什么……”
“长……罪臣几日前偷听古氏姐弟谈话,古丽华必定前往瀛洲国寻求支援。只消国师大人为罪臣官复原职,罪臣定将古丽华捉拿回京!”
“如此,甚好……”
话音甫落,空中窜起一闷哼,随从手起刀落,门阶处旋即多了具尸体。
背对这一切的魏剡轻阖上双眸,掩制内心萧索。
妙雪长公主古丽华,请好自为之!
“大人,衙外有一凶悍女子击鼓。”府兵双手抱拳禀告。
打了个无聊哈欠的巫山县令张广言百无聊赖挥手:“这次是投诉丈夫上青楼还是状告婆婆虐体殴打?”
“都不是,此女子自称来自蓬莱,大人若是避而不见,定将错过一次升官发财的机会!”
“哦?那本县令更是……”
有深谋远虑之见的师爷立马站出来,弓身道:“大人,此女子言之凿凿,不妨一见。若是信口开河,再将其轰出衙门也不迟。”
张广言捋了捋黑须,甚觉有理。
“梵音姐姐,这里----”
花团锦簇的公主府,笑靥如花的梁榭蕴灵活挥动双臂。
又一年春意正浓,繁花似锦。
衣袂翩跹的季梵音步履轻盈走来,纤腰凝脂如同一件精美的瓷器。红唇似有若无浮着一抹笑,百花刹那间顿时色泽。ωωω.χΙυΜЬ.Cǒm
“梵音为自己的迟到在这里向各位赔个不是。”
音如婉转黄鹂,声声鸣翠柳。
有君子风度之人,自然不忍责怪。
偏偏有人气度如针般又细又小,句句扎人。比如此刻正指挥婢女夸张挥团扇的艳妆女子:“季家小姐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是无法体会漫长等人之煎熬……”
季梵音偏头看过去,漂亮的杏仁微愣。
这浓妆艳抹、这红衣配绿衫、这满头金枝玉钗,说是盛装出席,还真毫不夸张。
一般这种类型的女子,嘴毒却心思单纯。
至于自己为何成为被怼的对象,眸光扫了眼前方面无表情喝茶的男人,她心如明镜。
“我梵音姐姐一向遵言守诺,若不是被他事耽搁,定然准时前来。”梁榭蕴俨然将季梵音当成自家人护着。
“哦?白沁倒很想知道季家小姐打算如何道歉?”
季梵音笑而不语,红绡眼疾手快递过一捧淡紫色锯齿状石竹。
“好漂亮的花儿,比我花园里的还美三分。”
季梵音素指摩挲几下花瓣,粲然一笑百媚生,轻柔道:“蕴儿若喜欢,赠与你可好?”
‘好’字还未出口,骨骼修长的大掌横空攥走石竹,眉间深皱的不满隐而未发:“如此借花献佛?”
言下之意,你问过我了吗?
“蕴儿又不是外人,大不了明日我陪你一起去采摘。”
梁榭潇一脸无奈:“山间水雾湿气繁重,你身子弱……”
“多披件外袍即可。”
“你还是留在府内等为宜……”
两人一言一语,梁榭蕴听得简直要拍手称好了。
也就是说,这锯齿花瓣状的石竹是三哥趁晨光熹微之时亲自上山采摘,还亲手送给了梵音姐姐……
难怪方才平日不苟言笑的三哥今日如此春风满面。
可这两人何时开始的暗度陈仓?
信息量太大,她有些承受不过来。
余光扫见一脸煞白的白沁,梁榭蕴骄傲挺了挺胸脯:“白沁姑娘若是热得发慌,恕本公主不便多留。”
心口多了团小兽在不停叫嚣:三哥,终于让你得偿所愿了。
不知为何,眼角有些泛酸,想哭。
就在这时,梁帝俊身边的宦官传来口谕,宣三位王爷与小公主即刻前往长生殿,有要事相商。
季梵音见状,正欲告辞,纤弱手指被人轻轻一握:“你也去。”
她略微怔仲:“我过去,似乎有些违和……”
毕竟是他们一家人商讨,她充其量还是外人。
某人亲手将她扶上马车,云淡风轻丢出一句:“很快就不违和了。”
她:“……”
耳后根烧得通红,如这炙热当空的日头。
言下之意,他已择良辰吉时备八抬大轿娶她入门了吗?
同乘一辆轿撵的梁榭蕴捂嘴偷笑,明知故问扬声:“梵音姐姐,你脸红啥呀?”
季梵音挡住滚烫的双腮,娇瞪她一眼,寻了个借口:“轿子有些闷热……”
“这样,那让三哥同你共乘一匹马可好?”说完,还真准备撩开幔布喊马背上的某人。
季梵音赶忙将她扯回,信手敲了敲她的脑门:“你呀你。”
“不逗你了嘛,”梁榭蕴朝她眨巴几下眼睛,瞬间食言,“不过你跟三哥都有个老毛病,爱敲我脑门,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说对吧,三嫂?”
轿撵内的打趣逗乐,同样感染到了外侧的男人,眉宇舒朗一展,拍了拍棕色的月湖,语调不自觉轻柔:“给你取名字的姑娘,即将成为你的女主人,开心吗?”
月湖抖了几下脑袋,接连几声嘶,像在配合他扬起的英眉俊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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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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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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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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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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