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初,公司新春年会后,我接到了潘金山的电话,还来不及说些祝福的话,他就给了我一个这样的消息。
时至今日,我也很难用言语描述,当年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的百般疑虑。
我在电话里问他为什么,但潘金山就是不说,只是在言语间透露出了很多的无奈和愤懑。
直到两个月后,我才在与同事的闲聊中得知,潘金山是因为在栾宛诗主导的职务稽核中,被发现了侵吞公款的问题,主动妥协而辞职。
“侵吞公款?这是很严重的职务犯罪,公司为什么只让他辞职了事?”我听后,下意识地开始质疑事件的真相。
“听说是因为涉案的金额小,迟总看在潘金山已为公司服务多年的份上,决定轻拿轻放。”同事这样回复我。
同事这样的回复,自然无法消除我心里的疑问,反而增添了我对整个事件的关注。
抛开我对潘金山品行的认知不说,试问,一个管理着四千多员工,年产值四亿多RMB的分公司副总经理,会“侵吞”数额小于自己年薪的公款?更何况,不用一年的时间,这个副总经理就可以创造历史,成为集团的合伙人,获得一个上市集团相应的激励股权,参与集团的盈利分红。
“这一切,他唾手可得,为什么还要去侵吞那么微不足道的公款?”对这个质疑,我一直都无法释怀。
大概是2004年年底,我已经是厦门公司的副总经理,在一次与迟董、迟董太太的家庭聚会中,我再也忍住心里的困惑,就把自己对事件的质疑,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听到我的质疑后,迟董面色凝重地瞪了我半天,却不言语。
只见他牙槽紧咬,腮帮突出,很显然,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某些情绪。
我有些“闯祸”后的慌乱,赶紧把求救的目光投射给迟董太太。
迟董太太回我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伸手抚在了迟董的背脊上,嘴里轻唤着迟董的名字:“春来…”
迟董偏头看着了自己太太,有些艰难地微笑,等彼此一番眼神交流下来,迟董才稍稍轻松起来。
虽然到最后,迟董也没有帮我解开疑惑,但他给我说了这样的一段话:
“有些事情,是一个人成长过程里必须经历的,任何时候的逃避,你终将为之后悔。漫漫人生路,山一程水一程,很多的阶段,类似于爬山,很多人坚持不了最后的几级台阶,自然就看不到山顶的风光。”
说到这儿,迟董还极具深意地叮嘱:
“Tony的这些事情,你也一定会遇到的,但我希望,你别再意气用事,要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
与潘金山分享完烤牛肉后,我开始扒拉米饭,边吃边聊。xǐυmь.℃òm
“Tony,你知道吗?时至今日,我也不相信你会侵吞公款。”
“我本来就没有做这件事!…”潘金山瞪我一眼,一副找人吵架的势头,但很快,气势就垮掉了,“…这烤牛肉不错,我再去拿一块。”
等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胖胖的身躯,已经站在了烧烤柜台前。
“你就不能少吃点?…怎么都胖成这样了?…今天差点没认出你来。”等他回来,坐下来切着烤牛肉的时候,我想到了今天在办公室见面却不敢相认的场景,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这家伙,有点过分啊,竟然要求一个胖子放弃对美食的追求!”他却不恼,还很正经地和我打起了嘴仗,“…胖怎么啦?我胖故我在!”
“哈哈哈!…”
看他一脸正经地说着痞话,我也忍不住笑起来,还差点把嘴里面的饭粒喷了出来,“…你啊,真是改变了很多!”
“什么改变啊?!”他有点儿不屑一顾,却又像漫不经心的,最后,用粗粗的手指头重重地点在了餐桌上,“…这不是改变,而是后遗症!”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真没想到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竟然如此深远。
“你可别胡乱猜测啊。”他却好像洞悉了我的内心,及时纠正着我,整个人端坐着,一脸的严肃,“…不是事件造成的影响,而是我无法原谅自己当年的选择!”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了他所说的“后悔”。
“你就不能好好地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几乎呐喊着问他,当然,音量压得很低。
他却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吃着烤牛肉,挑逗似的看着我。
等我被折磨得不行,差点要动手的时候,这家伙才开口:“好吧,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放下了。…否则,我也不可能腆着脸去见迟董,更不可能来上海公司了。”
我若有所思地朝他点点头。
“其实,当年的事情很简单,栾宛诗相中了我的职位,然后教唆白城无中生有地捏造了一个我贪污公款的证据,而整个证据链,依托于一个一年多前的正常的采购行为。…我哪里还有详细的记忆?只能查找账目,但账目已经被栾宛诗进行了专业的伪造,虽说事件是‘莫须有’……”
“白城又是谁?我怎么没印象?”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断了潘金山的叙说。
“白城是我的下属,当时已经是陆河分部制造处的协理,他常年在陆河工厂,你不认识也正常。”潘金山先给我解惑,然后继续他的叙说:“这件事情中,对我打击最大的就是迟春归的介入。…事情发生后,他到了陆河,告诉我一个消息,说迟董正面临董事局的考核,我的事情一旦被公开,将影响到迟董晋级成集团的执行董事长。”
我清楚,当年的迟董还只是负责整个工艺品事业部的董事,并非集团的执行董事长。
原来,事件的背后还隐藏着这么的一幕,难怪当年的闲谈中,迟董的情绪差点失控。
“迟董与迟总,是亲兄弟啊,彼此还有这样的争斗?”幕后的缘由出乎意料,我难以接受。
“豪门恩怨,岂是你我轻易能了解的?”潘金山一副得道高僧的口气,恍然他已置身事外,而我却陷入其中,“…迟家两兄弟,个性差异巨大。哥哥叛逆,弟弟却很乖巧,父母自然会偏心这个乖巧的弟弟了,何况……”
说到这儿,他突然就住口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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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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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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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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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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