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不是叛徒!他不是!”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呓语,呼吸急促,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一个值夜的丫鬟听到了呼声,赶紧推门进去,再关好门,来不及点灯,就跑到老妇人身边,不幸畔到了床前的桌角,身子立即往前摔去,身子正好倒在了老妇人的床上。
“啊!”
不知是老妇人尖叫还是丫鬟尖叫,只是那叫声特别刺耳。
“老太妃,是奴婢,心儿!”
心儿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幸好没有压到老太妃。
老太妃即是宇文宪的母亲——姚氏,是周太祖文皇帝宇文泰的第三个妾。儿子宇文宪回长安后封了柱国,她便从皇宫搬出来,随儿子宇文宪在府中养老,这些年宇文宪是赖上了突厥,正事不做,去干了那两国交接的使臣,一年之中也没几天能在府中陪她这把老骨头。
“原来是心儿啊!是,是宪儿回来了吗?”姚氏在心儿给她拍背之下,刚刚平复了失常的心跳和呼吸,就问道。
心儿有些为难,这齐国公在外办事,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来过了,干使臣这一行,最危险的就是怕两国翻脸时,使者会被拘留甚至杀害。这事,她可不敢告诉老太妃。
“国公大人让人传了口信,说是过几天就回来了。”心儿无奈,只得又扯谎子了,一边吹火匣子,点亮了蜡烛。
油灯亮了,屋里多了几缕昏黄的光辉,映照出姚氏那张虽有白发,但容貌依旧风韵犹存的脸颊,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她的眼里眸光黯淡,很失落,眉宇间因长期凝眉,起了一个浅浅的沟壑。
“心儿,你别骗我了,宪儿做的是使臣,他还在突厥没回来,是么?自从三个月前那封信,他就没有来信过了。”姚氏叹了口气,说道:“宪儿为什么就是放不下突厥呢?他在哪里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才回来,我们母子也没有好好叙叙旧,他又回突厥去了。心儿你说,宪儿是不是怪我当年没能阻止太祖皇帝送他去突厥当质子?还是,他真的背叛了大周?”
心儿一听,急了,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妃说得什么话?国公大人怎么可能背叛大周?这话可不能乱说,不然国公大人可就……”心儿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一个杀的动作。
姚太妃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闹腾,他说……说宪儿是大周的叛徒!我真怕,怕是真的,宪儿在突厥长期做质子,回来后也还是想着突厥,怕是有心人都说他投靠了突厥忘了我们大周。”
“不会的,国公大人不是那样的人,何况,他是和皇上一起在突厥长大的,皇上会理解他的。”心儿说着安慰姚太妃的话。
“哎!皇上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在皇宫的时候他就常常来看我,把我像他亲生母妃一样看待,他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是太后到底还是只喜欢从小在身边带大的卫国公。”姚氏叹息道,“可是皇上如今还没掌握实权,很多事他也做不了主,若是有心人拿宪儿长期逗留突厥来说事,要是闹大了,怕是皇上也保不住宪儿的命!”
“太妃,不会的,您就不要杞人忧天了,皇上与国公大人是好兄弟,会力保他清白的。昨儿个皇上出巡去了甘州,拍了个小太监来,说是回来了会给您带礼物呢!”心儿除了安慰,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国公大人离开前,吩咐她要照顾好太妃,她一定不会辜负他的嘱托的。
“哦?是吗?前不久不是才听说甘州今年遭了严重的蝗灾吗?这会应该在闹饥荒吧!皇上定是去救济百姓的吧?在这节骨眼上怎么还能想着给我这老婆子准备礼物?”
提到宇文邕,姚氏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亲儿子没有亲儿子的样,把她丢在府中不管,而皇上宇文邕想要孝敬亲娘,亲娘却不理睬,看来皇上与太后之间有太多的矛盾未解啊!倒是便宜了她这个姨娘。
心儿道:“是啊,太妃娘娘,不管您是在宫里还是宫外,皇上对您都一直很孝敬,只是皇上公务繁忙,不能常常来府中探望您。”
姚氏但笑不语,皇上哪里是忙,没时间来看她。而是他身受监视,没有宇文护的允许,根本就难得出宫。只是这些权谋之事,心儿一个天真的丫头是不会懂的。
不知哪里吹来了一阵清风,使得蜡烛的火苗跳跃,姚太妃看着跳跃的火光,似若有所思,又似在发呆。
“太妃,天还没亮呢,您再睡会儿吧!”心儿拉了被子将姚氏盖好,准备吹灯了。
姚太妃挣扎着要起床,“这人老了,觉就少了。年轻人要多睡觉,身体才会好,你值夜了那么久,回去休息吧!我想找些事情来做,不然太难熬到天亮。”
心儿急忙拒绝道:“奴婢白日里睡足了,一点儿也不困。太妃想做什么?心儿陪您!”
姚氏想了想,“不如,我写一封信,明日托人宋去突厥吧!”
“好的,那心儿去给您准备笔墨吧!”
“好的,快点啊!我等不及了,又好多话要与宪儿说。”看得出姚太妃此时心情很是激动。
心儿转身,离开了屋子,关上了门,心中却叹息:除了使臣,有人愿意往突厥送信吗?况且突厥那么大,也不知国公大人的确切地址在哪儿,他们是送不到的。
心儿想着,却没有说,她怕太妃寄不了信后又要伤心。
心儿走去书房,迎面却撞上了一个坚挺的身子,那个身子太过坚硬,弹力又好,直直把她弹回了地上。
黑衣人看着这丫头摔在地上的样子有些滑稽,轻笑了起来。
“哈哈,笨丫头!”
心儿抬头,因夜色太深,她看不出这堵肉墙是谁,但会这样笑的人除了国公大人,还会有谁?
“国公大人,你回来了?”心儿有些疑惑地问。
对方没有回应,站着一动不动,只是那精明的蓝眸在夜色里闪着探究的光芒,只是心儿看不到罢了。
心儿爬起来,揉了揉被摔疼了的屁股,有些不满地道:“国公大人,你又捉弄我!看我不向太妃娘娘告状!”
黑衣人若有所思,看来他找对人了,问道:“母妃住在哪个房间?”
心儿看不到人,但听这声音,怎么不像国公大人?他怎么会连自己的母亲住在哪个房间都不知道?心儿立即警惕起来,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不是国公大人!你是谁?”心儿看着步步向自己欺近的黑影,害怕不已,此时已经忘了最好的法子——呼救!
黑衣人扬起了蓝眸,“反应倒是挺快,不过,还是晚了!”
一眨眼间,心儿已被黑衣人捞进了怀里,身子也被禁锢着。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
“告诉我太妃住在哪?我就放了你!”黑衣人压低了声音,他随时防备着这丫头大喊救命,可是这丫头却没有要走这一步的样子,果真是不一般啊!不一般的傻!
“我不说!打死我也不说!”心儿挣扎着,只是她的头被黑衣人按在他的怀里,呼吸都困难,发出的声音更小,仿若未发出声。
黑衣人发现,这个丫头的身子还挺软的,抱着很舒服,她浑身散发着一股清香,很好闻。他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她带着她香气的空气,大掌开始对她侵犯。
“说不说!不说,我继续了哈!”
男子的声音低沉,但似乎又带着几分轻佻,这行径,像是……采花贼!
心儿脑袋一转,点了点头:“好,我告诉你不就得了,快放了我!”
黑衣人停止了对她的侵犯,但并没有完全放开她,而是点了她的哑穴,大掌还是禁锢在她的腰间。
“别耍花招,带着我去!”男子警告到。
心儿点了点头,却是带他去了一个幽暗的房间门前去停下了脚步。
黑衣男子准备推门进去,但又感觉这屋子里没有一点儿人气,就没有进去,而是有些威胁地看向这心儿。
“你确定这里头有人?不如,你先进去给我看看!”
心儿一阵惊愕,这个黑衣人还挺聪明!可是……她真不想进去,进去了就没有机会及时出来呼救了。她方才怎么那么笨,不直接呼救,还要和这个黑衣人废话,现在他反应过来了,点了她的哑穴,说不了话了。
黑衣人见她迟迟不进,准备推她进去,可这时奇迹发生了。
“心儿,笔墨拿来了么?”
从那间亮着光的房间里,传出来了一个女声。
黑衣人蓝眸微凌,不着急抓人,却是低头对心儿说:“去拿笔墨!”
心儿依旧照着去做了,是黑衣人强迫她去做的。
点亮了书房的灯,心儿寻到了笔墨,准备端去,可黑衣人却命令她:“写封信,告诉府里的人,说齐国公接走了老太妃,让他们勿找,也不要声张!”
心儿打量了一眼这个黑衣人,这时接着火光,看到他戴着黑色面纱,看不清样貌,但那蓝色的眼睛异常罕见,他是突厥人!而且,他为什么不自己写?他不会写汉字!那也一定不认得汉字!却定了后,她提笔书写,写的不是他吩咐的,而是求救的信。
写完了,黑衣人还拿起了那张信,认真地端详。
心儿见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心中大叫:完了完了!他识字!
可,奇迹又发生了。
黑衣男子道:“你的字写得真好看!不如和我走吧!却教我写字!”
心儿顿时有种如遭雷劈之后又被雨淋的感觉。
狠狠地摇头,因为她还不能说话。
黑衣人目光又是一凌,“不同意也得同意!”说罢,伸手在心儿肩膀上轻轻一拍,心儿就与黑暗之神见面去了。
黑衣人把心儿抗上了肩头,拿起那张信纸,直往亮灯的房间去。
姚太妃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心儿来了,转身,却看到了一个高俊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
姚太妃以为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说道:“宪儿,你回来了?”
说罢,跑上去抱住了身影,老泪纵横。m.χIùmЬ.CǒM
“宪儿,你可算回来了,母妃刚才还梦到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真是老天爷显灵了。”
黑衣人扯掉了脸上的面纱,俊美的容颜露出来,只是那双精亮的蓝眸,并不是宇文宪的。
姚太妃看清了眼前之人,急忙放开了他。
“你是谁?是宪儿的朋友吗?”姚太妃看着这人,俊美无双,但那双眼睛就知道他是突厥人。想到自己的儿子身在突厥,而这人突然来访,莫不是宪儿真的有难了?
“是!毗贺突叫我来接您过突厥去!”黑衣人说道。
“我凭什么信你!”姚太妃也有几分警惕。
黑衣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是突厥的皇子,阿史那弘,想必毗贺突有跟您提过我。我是他的好兄弟,他现在有难,只有您能救他!”
一听宇文宪有难,果然姚太妃的理智也没有了。
“我跟你走!只要能救宪儿!”
阿史那弘没想到这一招原来如此好用,早知道就不用那么费劲了。
“好,我们现在就走,我已在府外备好了马车!”
姚太妃自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块令牌,递给阿史那弘,“有了这个,我们出关容易些!”
阿史那弘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揣在怀里。
“我们走吧!”阿史那弘扶着姚太妃出了房门,还不忘带了被他弄昏的心儿。先是带着姚太妃,施展轻功飞出墙去,把姚太妃安置好了,才又飞进府把心儿也给带走。
马车载着姚太妃和心儿一同离开了齐国公府,驶向了北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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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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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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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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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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