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起兵?”
“这些你知道了也无用。你只需晓得,白家和东宫已经完了。”
“不……这不可能,我父兄坐镇朝堂,多年来建功立业,根基深厚,皇上怎么能弃我白家于不顾……况且我们白家世代簪缨,再不济也不可能沦落至此,这是假的!这谕旨肯定是假的!我要回家,我要见父兄,我要将这阴谋通通告诉他们,我要同顾越泽恩断义绝,立马和离!我这就要见我父兄!
她一步一步的往前爬,孙福正的尸体就在一旁,她看也不敢看,浑身哆嗦着只想从东宫里逃出去。
端王的人上前将她围住。“白小姐,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
她狰狞着要绕过这些人,然而,一双素手拾起地上的盒子,横步拦在了她面前。
白采宣缓缓的抬起头,看见离盏那张居高临下的讥讽面庞,不由冷笑:“让开!识相的就通通都给我让开!我父兄知道你们这么待我,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白小姐何必激动,不就是要见你父兄么。我成全你便是。”
白采宣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见离盏拨开盒盖,“砰”的一下将盒子掷在地上。
盒子里咕噜噜的跳出两个球来,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何物,就被粘稠的血汁给溅了一脸。
她闻到一顾恶心的血腥味,仔细一睇,两个球上竟然还带着毛发……
她毛骨悚然的往后爬了两步,借着虚弱的光线低头一瞧。
……
寝殿中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白采宣素来趾高气扬的眼角忽然越睁越宽,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她张大嘴,叫不出声,嘴皮子不断的颤抖着,翕出口中的淤血,连成丝的和地砖粘做一条。
“爹……爹爹……哥……”
“既见了面,有什么话,你便可以痛快的和他们说了。”
“不不……爹爹,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随端王一路去到白府抄家,除了你爹爹和你哥,白家上上下下二百多口人命,包括你院中的那些嬷嬷和丫鬟,全都已经死了。”
“死了?我们白家所有人都死了?”
白采宣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终于无声落出两滴泪,她盯着离盏,不动不动。
她抄了白家?她一个庶女,什么都不是,怎么可能……难道说……
“是你……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和端王沆瀣一气,暗中勾结?”
“话难听了点,但大概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采宣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她爬过去,将两个肉球从地上捡起,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泪像如泉眼一样止不住的流。
她细细的抚摸着断头上的毛发,时而大笑,时而低声啜泣,啜泣时声音阴阴细细,像是冤死的鬼。
床上,顾越泽钳口挢舌的看着这一幕,似乎明白了什么,唇瓣动了动,却又不愿相信。
终于,地上的人突然发疯似的弹坐起来,指着床上木讷发呆的男子笑道:“哈哈哈哈哈顾越泽,这就是你心中圣洁无瑕的白莲花。她人美,她心善,她卑微低贱的爱着你,不图名分,不图荣华……你说你可不可笑?聪明绝顶的顾越泽竟觉得天下能有这样貌美的傻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一直被她骗了这么久,一定很信任她,告诉了她不少事情吧,还背地里琢磨着如何能把她从祁王手里给抢回来。殊不知她背地里是怎么谋算你的!”
“你后悔吗顾越泽?”
“你住口!”顾越泽大喝一声,掀开被子,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
他不信!
他即使对离盏百般柔情,但他并有告诉她任何事情,她亦从来没有旁敲侧击过半句,怎么可能是端王派来的细作?
他的盏儿是那般好。
她有着和黎盏一模一样温柔善良的性子,却又比黎盏生得更佳妩媚诱人。
就好比那金镶玉一半,外表极尽奢华,内里却又温润明澈。
世上最最完美的女子,当就是她那样。
黎盏死了。
他因她的死法而无法去回忆当初的那些美好。
而离盏……
同样的名字。
她就是好似上天垂怜,特地赐给他的礼物一般,每当他痛苦煎熬时,都是她陪伴左右,悉心调药。
他得势时,她从不曾向他讨要什么,他得病时,她从不曾嫌弃什么。
她总是那般天真,相信自己对她所有的许诺,她总是在等,很安静的在等。
他得了石淋之后,有时也会胡思乱想。但他坚定,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只有一个人会在他床前掉泪的话,那个人,必然是离盏无疑。
他转头,缓缓的看向离盏。
“盏儿……你说话,你说句话?”
离盏抬头,昏沉沉的光线洒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殿下要我说什么?”
“你告诉我,你会陪我到最后的对吧?”
“是,我会一直陪着殿下,直到最后。”
顾越泽如释重负,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盏儿不会背弃我。”
“你疯了顾越泽!端王是来赐死你的,她能跟着端王一起进来,就说明他们是一伙的!呵……诚然她这句也没骗你,她是要陪你到最后,因为她要亲眼看着你的死!”
顾越泽就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着脖子朝离盏身后的一拨人瞧去。“你和他们一起来的?”
“嗯。”
顾越泽嘴角抽了抽,却还扬起了笑。
离盏回头,从下人捧着的玉盘中拾起金樽,闲庭信步的走到他面前。
金樽上雕着细密的龙纹,里头,无色的琼浆起起伏伏的晃荡着,在她白皙的手间显得异常刺眼。琇書蛧
她递过来,声音温柔而妩媚,像要把人醉死在她怀里。
“殿下,你喝了吧。”
顾越泽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甩手将金樽打翻在地。
“你想要本宫死?”
“哎呀,全洒了了。”离盏回头朝端王看去,“王爷可看见了?太子公然抗旨!”
端王微微颔首。
“离盏!你果真是细作?!”顾越泽咆哮,一把抓过离盏的腕子,将她捏得生疼,”我在问你话离盏!你是不是端王派来的细作!”
“离姑娘!”下人急忙上前,想要拦住顾越泽,离盏冲他们摇摇头。
她转面,正对上顾越泽猩红的眸子。
“我不是细作。”
“那你为何会和他搅合在一起!”
“因为我们都想让你死。”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想让你死。”
离盏的腕子突然间似变成了一股长满密刺的藤条,狠狠扎进了他的掌心,他吃痛,忙不迭甩开她,如惕蛇蝎般的挪远了些,“你说谎,骗子!你骗子!”
“我何曾骗过你殿下?我说我会永远陪着你,便在你人生最后的时候来到你身旁。”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对我东宫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恰巧相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东宫经商一案,从线索到证据,都是我查出来的。”
“不……我不信!”
“不信你问端王。”
端王悠悠扬扬的扯着嗓子,“确实由离姑娘查出,再告密于本王。”
“作为嘉奖,端王才将我带在身边,送你最后一程。”
“别说了,我不信,我不信!我待你这般醇厚,为了你,我冒着被白家背弃的危险与你见面,同你书信……”
“说起书信,我需同你坦白。”离盏盈盈一笑,“大婚前一晚,白采宣收到的那几封书信确实是我送给她的,薄礼一份,见笑了。”
顾越泽彻底愣了,离盏的笑还是那般妩媚动人,可冰冰冷冷,再无半分温度。
她用一种陌生而有钻心刺骨的目光看着他,令他恍然间醒悟了过来。
仿佛一脚踏虚了似得,渗出一身的冷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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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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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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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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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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