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板上密密麻麻地钉着各色照片,纷乱的线条和箭头从那些照片上发散出来,又分别指向不同的照片,仿佛密集的蛛丝构成大网,整张白板乱得像一团麻,正如麦斯威尔·修·肖恩此时此刻的思绪。
上校摩挲着下巴,眉心中央挤出深深的川字纹。
“你已经在那里站了半个小时,有没有发现什么?”
中年人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视线越过老人的肩头落在白板上。白板上的那些照片他再熟悉不过了,最中央的两张照片是一男一女,都是典型的亚洲面孔,年轻男人是一张蓝底半身照片,一丝不苟得像是张证件照,女孩则要活泼得多,虽然是一张发黄褪色的黑白照片,但笑容仍然如阳光般灿烂。
一张照片底下用黑色油性笔写着“赵高”,另一张底下写着“赵沐”,他们之间用箭头连接,箭头上标着“兄妹,关系密切”。
贝儿,安娜和其他蜂鸟猎杀小组成员的照片钉在白板边缘,线条和箭头把他们之间的人际关系勾勒出来,上校的视线沿着这些线条逡巡,死者阿尔伯特的照片钉在白板底端,阿尔伯特边上是执行部约翰·琼斯。
阿尔伯特与约翰·琼斯之间的箭头上标着“病患关系”,约翰·琼斯与赵高则是“前上下级”,至于阿尔伯特与赵高……两人之间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能看出什么来?”上校扭头。
“你这张图太复杂了。”中年人指了指白板,“你把所有的人和事都列在了上面,那么这些无关线索会遮挡你的视线,阻碍你找到真相,你应该把所有不相关的东西去掉,那条埋藏在这张大网中的线才会浮出水面。”
中年人起身过来,把贝儿的照片揭了下来,然后擦除了所有与贝儿有关的线条。
“很显然,重炮与此事无关。”
他又把阿利安娜的照片撕了下来。
“医生也一直在边缘上,虽然她是个聪明人。”
接下来,菲碧,罗成,雷赫,风暴等人的照片都被移除,中年人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撕照片,“虽然这个餐厅主厨曾经和阿尔伯特闹过一点小矛盾,但那是十几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他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就杀死对方,而且他也没那个本事躲过所有监控并伪造证据……至于老教授的邻居,我听说他们当了好几年的邻居,老教授遇害前一天他还把自己养的盆栽交给对方照顾,如果他想杀死阿尔伯特,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中年人把照片一张一张地揭下来,然后擦除线条与箭头,白板上逐渐干净起来。
上校站在边上,抄着双臂一言不发。
随着无关人员出局,板子上的空白逐渐扩大,情势慢慢明朗起来,最后白板上只留下了赵高,赵沐,阿尔伯特和约翰·琼斯。
“我之前去医院,想找到约翰·琼斯的治疗记录,但一无所获,这说明阿尔伯特遭到杀害的那天晚上,有人盗走了那本记录,它与约翰·琼斯一起失踪了。”
中年人从约翰·琼斯的照片上划出一条箭头,指向白板上的四个字,“治疗记录”。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偷走那本记录?按照常规推断……记录上肯定有什么关键线索,那线索与杀人案有关,很可能会昭示杀人凶手的真实身份,以及作案动机,所以他不想让我们发现。”中年人又从“治疗记录”上延伸出一条箭头,指向“重要线索”。
“你刚刚提到了杀人犯的真实身份……”老人挑眉,“你到现在还不认为赵高是嫌犯么?”
中年人顿了顿,沉默片刻,“我只是在做逻辑推断而已,不要让先入为主的想法误导你的推论。”
“继续。”上校点点头。
“但问题在于……”中年人接着说,他用笔尖指了指白板上的照片,“约翰·琼斯只是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人,并且在案发的当晚失踪,他在进行心理治疗时谋杀案还未发生,一个精神病人怎么可能会有线索?”
中年人把箭头指回约翰·琼斯的照片,然后打上了一个问号。
老人一怔,“你的意思是……约翰·琼斯有问题?”
“我们确实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赵高的指纹,尽管公主都认为赵高是凶手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中年人低声说,“但是老伙计,一个问题的答案,在所有的必要条件全部明晰之前,不应该这么鲁莽地得出来。”
“我们可能永远都得不到所有的必要条件。”
“你是个果决的人但你并不鲁莽。”中年人把油性笔放在茶几上,“你的直觉一直都比我更准确,我不信你这条老猎狗没有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肖恩在沙发上坐下来,沉默。
“无论是赵高还是约翰·琼斯,你只要能找到他们两个人当中的一个,这个谜题都能迎刃而解。”中年人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当然如果你能找到其中一具尸体,那么这个谜题也能算解决了一半……我该走了,大夫最近建议我做一些药物治疗,应该能稍微延长一点时间,不过我可不打算做化疗,秃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中年人拉开房门,摘下衣帽架上的帽子。
“老友。”上校忽然扭头叫住他。
中年人停住脚步。
“你真的不认为赵高那孩子是凶手么?”
中年人抬头望了望房顶,“不……我认为赵高有这个动机。”琇書蛧
老人一愣。
“你和那孩子对视过么?那孩子看上去没心没肺,但他满眼都写着‘你们都欠着那死去的姑娘什么东西’啊。”中年人说,“他像个讨债人一样在学院里游荡,好像随时都会把那东西讨回来。”
“什么东西?”
“一条命啊。”中年人叹了口气,踏出办公室,反手带上了房门。
麦斯威尔·肖恩一言不发,双手交叉,中年人说的没错,他这条老猎狗嗅觉敏锐,老人很早就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那东西散发着黑暗的,潮湿的,血腥的味道,如同雨夜中噬人的野兽。
肖恩的目光落在白板上,案情的调查陷入了僵局,距离谋杀案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约翰·琼斯仍然杳无音信生死不知,这个关键人物是案子的中心,上校有预感……如果能找到约翰·琼斯,那他们将解开这个谜团。
老人直起身子,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
他有些累了,不想再去思考这些杂乱到毫无头绪的案子,老人弯腰打开茶柜,准备泡点茶喝休息休息。
窗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咚”地一声。
上校一愣。
几秒钟之后,又响起“咚”地一声,声音细微但很清脆,非常清晰,仿佛有什么人在外面用指节轻轻敲击窗玻璃。
但这是不可能的……上校的办公室在主楼的顶楼上,离地有差不多二十多米高,落地窗外没有阳台,底下就是垂直的墙壁,连个借力的地方都没有,没人能爬上来。
几秒之后,又是“咚”地一声。
老人慢慢皱起眉头,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墙皮碎石什么的落下来砸在了窗户上,但现在看来这声音显然是有规律的。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他看不到窗外,窗帘隔断了视线。
麦斯威尔·肖恩上前,慢慢拉开窗帘。
他手中的茶杯无意识地滑落,砸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一个男人直挺挺地站在窗外,面容扭曲,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瞪着泛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老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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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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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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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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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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