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溅的碎石弹在青年的脸上,赵高惊呆了,他跪在地面上,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炸弹爆炸了?
不是说还有一分钟么……不是说还有一分钟么?为什么炸弹会爆炸?
青年一动不动地跪坐在路面上,瞪着眼睛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废墟,不知道在想什么,瓢泼的大雨迎头盖下来。
“小……小结巴……”
“小……小结巴你在么……你吱个声啊。”赵高哆哆嗦嗦地打开耳机,“你吱个声啊……”
耳机中只有紊乱的电流噪音,无穷无尽,耳机外只有哗哗的漫天大雨,也无穷无尽。
赵高长久地发呆。
骗人的吧?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事呢?那个女孩的声音分明还在耳边,前一刻她还在叮嘱自己要每天早起好好吃早餐,她的存在是那样真切,真切到触手可及啊,只要自己伸出手,就能触摸到她的指尖,感受到她的体温。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会在瞬间消失不见?
对……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小结巴……小结巴,你一定能听到我,对不对?听到我就回一声啊。”赵高喃喃,“小结巴?小结巴……小结巴……”
或许会有个清脆的女声突然跳出来喊“赵高哥哥”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对不对?青年的心底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希望下一秒频道中会有人回复自己。
“小结巴?”
“小结巴你在么?”
“在就回我一声啊……”
青年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最后,“吧嗒”一声,耳机落在了地上。
没有人回复自己,那沉重的悲伤和黑暗的现实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赵高逐渐意识到……从今往后,这个频道中再也不可能会有人回应自己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频道里喊“赵高哥哥”了,再也不会有人跟在你身后你去哪儿她就去哪儿了,那个吵吵闹闹的,毛毛躁躁的,嘻嘻哈哈的小尾巴终于不在了。
她终于不在了。
你总是嫌她烦嫌她缠着你嫌她打扰你睡懒觉,现在好了……她再也不会烦你缠着你打扰你睡懒觉了,也不会盯着你吃早饭拉着你去开会了,更不会自己偷偷钻进你的房间帮你洗衣服洗袜子打扫卫生了,你终于把那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拖油瓶甩掉了,你开心了么?你高兴了么?你清净了么?
她死了,你满意了?
青年失魂落魄地在废墟之上游荡,深一脚浅一脚,双眼茫然,像个孤魂野鬼,他尝试着想找到那个女孩留下来的痕迹或遗物……但他心里其实很清楚,二十磅的C4炸药,足够把任何人炸得尸骨无存。
脚下只有凌乱的钢筋混凝土预制板和碎石砖块,赵高的视线扫过满地的建筑垃圾,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他来来回回地游走,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偶尔俯身下去扒开沉重的水泥板,又失望地摇摇头。
他连那个丫头的尸体都找不到。
赵高突然微微一愣,有什么东西夹在砖块缝隙里,他发疯似的扑过去,用手刨用牙咬用两脚蹬,他用手指挖掘坚硬的混凝土,挖到指甲翻开五指鲜血淋漓,终于把那东西掏了出来。
一块融化变形的巧克力……包装袋被烧得焦黑。
这个傻姑娘……不是跟她说过了么,巧克力不能揣在怀里啊,真是不听话。
真是……不听话啊。
有人曾说这世上最折磨人的是心理是自责,你恨天恨地恨神魔,都不如恨自己来得痛苦。
赵高跪倒双拳捶地,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哀恸和悲伤落在肩上,才能让这个年轻人发出那样痛苦的、如受伤野兽般撕心裂肺的嘶嚎。
“当啷”一声,长刀脱手砸在水洼里,女孩远远地站在街道上,抬头望着倒塌的大楼。
她来晚了,一切都迟了。
柠檬头发散乱衣衫残破浑身都是血污,她拼尽全力赶了过来,天知道这个女孩是如何闯过密密麻麻的尸海的。
她很努力,非常努力,上校也经常夸她努力,这个姑娘一直都认为只要肯努力,就没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柠檬非常努力地想救那个自称是自己姐姐的人,真的……她很想很想,很想把那个人救出来。
原来这世上有些事是你拼尽全力也做不到的,你带着长刀一路斩杀丧尸穿越大雨赶过来,但终究是错过了最后的谢幕。
丧尸潮正在撤退,感染者们逐渐散去,它们只差一步就能攻下安全区,但它们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即将到手的战果。丧尸们三三两两地经过这里,柠檬低着头茕茕地孑立在道路中央,这女孩看上去瘦小纤弱,仿佛风一吹就倒,长发垂落下来被雨水浸透。
但所有的感染者都惊恐地远离那个年轻女孩,丧尸群绕开柠檬与她擦肩而过,后者一动不动。
某种黑色的可怕气息从她的身上升腾而起,这气息比狩猎者更让人惊恐,柠檬肩膀微微颤抖,紫黑色的血管逐渐蔓延上女孩白皙的脸颊。
在那个漫长的雨夜里,悲伤与仇恨交织起世界的背景,鲜血涂抹成城市的夜色,少年和女孩们才真正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有些人的命运在这一刻停止转动,有些人的宿命才刚刚开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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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伸出手,雨水落在他的手掌心里,然后从指缝里流下。
雨忽然停了,他微微一怔,抬起头,一把大伞笼在了头顶上。
“你有病啊,这么淋雨会感冒的。”有人嘟囔。
赵高扭头,陆巡撑着伞站在他的身后,撇了撇嘴。
“我看你一个人站在楼顶上怕你想不开,所以就上来看看咯。”陆巡抓住赵高的肩膀,“回去回去赶紧回去……站这么高会遭雷劈的。”
赵高笑笑。
“你笑什么?”陆巡皱眉,“我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没有。”赵高摇了摇头,跟着陆巡往回走。
身后的雨又大了,青年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烧得焦黑的巧克力,沉默片刻,握在手心里紧了紧。闪电从天边掠过,把黑夜瞬间照亮,赵高回头远远地望了一眼,天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m.xiumb.com
“赵高哥哥……这是什么啊?”
“巧克力啊,没有吃过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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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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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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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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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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