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是墙。
除了墙呢?
屋顶。
除了屋顶呢?
还有人……很多很多人,他们都是白色的……
“四号!四号!”铁门被拍得震天响,接着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今天是四号么?”
“嗯……让我看看,三……四……”另一个女人回答,“没错,今天是四号。”
“四号!四号!四号你聋了么?”
铁门剧烈地震颤,嘭嘭作响,接着门上的小窗被拉开,露出一张肥胖油腻的大脸,两只眼睛朝里张望,“四号你没听到我在叫你么?开门!听到没有?开门!”
四号抱着被子惊恐地往后缩了缩,这是个年幼的女孩,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身上。
“钥匙你带在身上的吧?”女人扭头小声问,紧接着门外响起一阵细碎的金属刮擦声,像是有人在掏钥匙,门锁的锁芯慢慢转动,传来清脆的“咔哒”一声。
女孩缩进墙角。
铁门被一脚踹开,女人大踏步地进门,长筒军靴踩在地板上咚咚作响,她把手中的文件夹递给身后的助手,上前一把揪住女孩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拉下来摔在地上,然后一脚踹在女孩的肚子上。
女孩的身体躬成大虾,她抱着腹部疼得连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叫你你没听见么?嗯?”女人弯腰,抓着女孩的头发把她提起来,咬牙切齿,“小婊子?”
“护士长,还是算了吧……这孩子毕竟才六岁。”跟着进门的护士出声,“而且也是珍贵的试验品,如果打坏了……”
“没事。”女人挥了挥手,“这些怪物根本就不算是人,你不能用人的眼光去看待它们,这东西看上去像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其实它们比成年人的耐力还强。”
女人从腰间拔出手枪抵在女孩的下巴上,这个女人的白大褂底下套着深色的军装,虽然被助手称作护士长,但她显然不是个简单的医院护士……这世上没有护士会无时无刻地在身上揣着一把格洛克17。女人把脸凑近女孩,“咔——”地一声慢慢打开手枪的保险,低声说:“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算是人类,所以就算我现在开枪杀了你,我也不会遭到什么惩罚……你能听明白我说的话么?”
女孩惊恐地点头。
“护……护士长!”助手吓了一跳。
“吓吓这小崽子而已。”女人冷笑着收枪,甩手把年幼的女孩丢在地上,“对付不听话的小孩子,你就要把它们打到听话为止。”
助手挥挥手,身着军服全副武装的壮汉们涌进来,膀大腰圆的男人们顿时把这个仅仅十平米大小的小房间塞得严严实实,为首一人提着黑色的皮箱,皮箱的正面浮雕着圆形的标志……地球、船锚和展翅的白头鹰,纹章下是阴刻的英文缩写USMC。
大名鼎鼎的UnitedStatesMarineCorps,美国海军陆战队。ωωω.χΙυΜЬ.Cǒm
陆战队员打开箱子,从海绵中取出白色项圈,项圈上有一盏绿色的指示灯。
女孩的目光触及到项圈,浑身像触电似的一颤,她摇着头缓缓向后缩,但被两个男人按住了。
男人们互相点头示意,四个陆战队员手持M16自动步枪守住房间的大门和四角,自动步枪的弹夹内已经上满了5.56毫米的步枪弹,保险打开子弹上膛,陆战队员们的右手食指轻轻套在扳机护圈之中,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一旦发生意外,可以不经请示直接射杀。
护士长和她的助理退出门外,两个陆战队员一左一右把女孩按在地板上,一手按着肩膀一手掐着脖子,膝盖顶在她的背上,这些军人抓捕恐怖分子的经验丰富,他们现在使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同样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他们清楚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实际上可能比恐怖分子危险得多,她有能力瞬间杀死房间里的所有人。
女孩的脸贴着冰冷的地板,两个成年人的全身体重压在身上,她连出声都没法做到。
陆战队员把项圈套上女孩的脖子,“嘀——”地一声长鸣,绿色的指示灯闪了闪。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男人们松开手,互相击掌碰拳庆祝……他们又多活了一天。
“搞定了没有?戴上了么?”护士长探头问,“戴上了就把四号带走!穿刺那边还在等着呢!”
“我……我不去……我……我不去……”四号挣扎着后退,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护士长摇了摇头,打了个响指,“电击!”
“啊……”女孩浑身猛地一颤,强大的电流从项圈内侧的电极中迸发出来,瞬间流过四号的全身,剧烈的疼痛和麻痹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去不去?”护士长问。
“我……我……我……”女孩咬着嘴唇,声音颤抖,泪流满面。
“电击!”护士长冷笑。
“啊……”四号浑身僵硬地倒在地上。
“提高电压,电击!电击!电击!”护士长哈哈大笑,脉冲电流一遍又一遍地流过四号的身体,女孩疼得在地上打滚。
“电击!电击!电击!最后问你一次,你去不去?”
“我……我……我……去……去……”女孩蜷缩在地板上,浑身战栗,身上的衣服被她撕成了碎条,布片上血迹斑斑。
护士长很享受这种感觉,和其他舱室的负责人不同,她不喜欢一次性用高电压直接把试验品直接击昏,虽说那种做法更安全,但却少了许多乐趣不是么?一点一点地提高电压才有更意思,就像把小白鼠按在实验台上慢慢剖开它们的身体,解剖刀划开皮肤肌肉和血管的快感是直接一刀宰掉所无法比拟的。
而且她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搞出什么问题来,电击项圈最后一项功能就是防止试验品暴走,一旦监测到试验品的状态不可控,它会自动引爆项圈内的微量炸药,这种分量的炸药不会伤到其他人,但足够把试验品的脖子炸断。
护士长打了个响指,陆战队员们把女孩拎起来,拖出门外。
四号无力地垂着头,被拖着前行,头顶上白亮的日光灯一盏一盏地闪过,白得刺眼。
白色的男男女女们从她身边经过,两个男人拖着一个孩子与四号擦肩而过,那孩子的脖子上同样带着项圈,身上的白衣已经被血浸透了……那是谁?是刚刚做完穿刺回来么?是三号么?还是五号?
四号挣扎着扭头去看那个孩子的脸,但奇怪的是他的脸一片模糊,仿佛隔着蒙蒙的雾气,像是原本清晰的铅笔画被谁用橡皮轻轻擦过一遍,线条糊成一片。
那个被拖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人……究竟是谁呢?
你究竟是谁呢?
你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
是谁?
男孩突然睁开双眼,眼中一片血红,他扭头朝四号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柠檬骤然惊醒,一圈花瓣状的利齿在她面前缓缓展开,如同花苞绽放。
都说人在临死前会回顾自己的一生,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谁在死后还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么?柠檬忽然感到莫名的好笑,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却在想这种不知所谓的事。
自己就要死了,那么自己想到了什么?
除了白,还有什么?
还有黑啊……黑色的战斗服,黑鞘的长刀,以及漫长的黑夜和这个黑暗的世界。
除了白和黑呢?
红?
为什么会有红色……是血么?那些溅在衣服上流过指尖的温热液体,红得触目惊心。
那么那些灼热的,刺眼的,如太阳般的赤红是从哪里来的?
灼热的赤红?柠檬一愣,下一刻公共厕所被照亮,灼热的暴风扑面而来,女孩被刺眼的光芒晃得睁不开眼睛。
某人的咆哮穿透墙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然巨响,碎石飞溅,柠檬被抛到了空中,一个浑身着火的影子撞穿了墙壁扑了进来,抱着掠夺者又撞穿墙壁飞了出去。
柠檬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她确实孤立无援,如今学院中已经分不出人手来为她解围了,想要消灭这种级别的掠夺者,上校需要派一整支机械化步兵中队来。
但她少算了一个人……那个二百五虽然一无是处,只会蹲在图书馆里瑟瑟发抖,如果这是一盘棋,那么他绝对只是个未过河的小卒子,等他一步步爬上来自家老帅早就被人将死了,但这个小兵一开始就并非是这个棋局内的子,他本身就是这个游戏的漏洞,一旦他开始利用这个漏洞,那么他将所向无敌。
沉默的最后援军在最后时刻赶到,一无是处的小卒子化身超越游戏规则的BUG,带着车马炮飞跃整个棋盘千里救驾!
柠檬落在地板上,隔壁的教室里传来一串机关枪似的疯狂击打声,最后“轰!”地一声,整栋楼都随之一颤,灰尘和碎石扑簌簌地落下来,像是有人把那头掠夺者顶在大炮炮口前开了一炮。
女孩惊呆了,这是个出乎她意料的结局。
大楼里逐渐寂静下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灰头土脸的机甲出现在公共厕所的门口,红隼满身都是黄绿色的汁液,手上还提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电锯。
“你下手下得太狠啦,搞得好像那头掠夺者跟你有杀父之仇似的。”老贾吐槽。
“不是说要保证杀死么?”
“那你也不用一拳一拳地把那东西砸进墙里啊。”老贾说,“现在谁还能看出来那是一头猎人?都以为是一坨黄绿色的鼻涕。”
“除恶务尽嘛。”陆巡偏头看了柠檬一眼,女孩坐在地板上,脸色苍白,但身体并无大碍,陆巡松了口气,他赶到时猎人已经要把女孩塞进嘴里了,如果再稍微迟到几秒钟,那么陆巡现在最多只能救下来一具全尸。
想到那鬼东西差点就把柠檬啃了,陆巡就开始发疯了。
柠檬抬头呆呆地看着门口的红色装甲,窗外响起悍马吉普车急促的刹车声和人们的吼声。
“姑娘你也救下来了,赶紧走吧赶紧走吧,再晚就被人发现了。”老贾催促。
“哦哦哦哦哦……”陆巡点点头,转身想走。
“等等!”女孩突然出声叫住他。
陆巡的步子一滞。
“你……是谁?”
陆巡挠挠头心说这个时候肯定要做好事不留名,拍拍屁股说自己是一个热心助人的红领巾,如果要谢就谢毛主席和雷锋同志!前者让我学雷锋,后者在那儿让我学。但当他真开口时,那些槽他又吐不出来了。
“我是谁你不是很清楚么。”陆巡撇嘴,声音从面甲下传出来。
“陆巡么?”
陆巡点点头。
“陆巡……又是谁呢?”
陆巡一愣,心说这个问题可真太大了,你要我从哪个层面回答你呢?如果是哲学层面……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我自己都不知道呐怎么告诉你?我又不是唐朝的和尚,逢人就说自己从东土大唐而来去西天拜佛求经,如果是从日常层面,难道告诉你陆巡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机甲试驾员,被两块燃料电池炸到了这里?
这个答案还不如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
“陆巡……就是陆巡啊。”陆巡说。
柠檬一愣。
“这个答案很有康德的水准。”老贾评价。
陆巡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陆巡究竟是谁?
陆巡听到了楼下急促的脚步声,“我该走了,再见。”
女孩点点头,“再见。”
青年转身站在墙边,墙上有个大洞,这堵墙已经快被他撞塌了,陆巡上来时没有走楼梯,他是直接踩着二楼的阳台跳上来的。
“诶……等等。”陆巡突然想起来一茬,“姑娘,能不能请你对这件事保密?”
陆巡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机甲。
柠檬愣愣,“你的这身装甲么?”
陆巡点了点头,“就当是我们共有的秘密,好么?”
女孩呆呆地注视着陆巡,这一刻太阳在东边的天际升起,第一缕晨曦越过高山和大海,从墙上的大洞里透进来,那个赤红的人影站在满地的晨光中,女孩的双眼倒映出耀眼瑰丽的光芒,淡褐色的眸子里有个年轻人在挠着头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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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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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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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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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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