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待他的,想来却会是拷问,会是宛如地狱般的拷问。
他早已神志不清,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却坚守着苍默的命令——如果是心木的话,不被鲜血与痛苦彻底侵染,绝不会吐露一个字。既然在他的身躯中,便也要尽量模仿着他的坚强,那他的言辞,才会更有分量。
至少,也要咬紧牙关,坚持三天沉默不言。
他已病到了这步田地,不受伤害仿佛随时都会断了气息死去,看到他这副模样,起初面对他的拷问者都禁不住有些打颤——即使只是个普通人,沦落这般境地也很少有谁下得去重手,何况是曾经处于高位,那样被尊重着,如今却在冥牢中挣扎的魂魄。
象征性,并无实质痛苦的拷打,落在这脆弱的身体,都成了几乎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但这样温柔的鞭笞却引起了一个人强烈的不满。
“劲儿太轻了吧,早上没吃饭吗?”在模糊的视野中,粗犷的声音喝着审问者们:“你们当他是什么人?他可是心木,嘴巴严得很。即使严刑拷打都未必说一个字——这么小的力气,没听到他哼都没哼一声?好歹要见点血才成。”
“可……他这……这样的状况……下狠手的话,只怕还没说话,就先死过去了。”他们看着趴在地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心木,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放心,我好歹叫过他大哥,他什么样我了解得很,即使现在病了,也定没你们想得那么脆弱——他是个谋士,说不准就是特意装出这副尊容来,让你们心软呢。”高大的身影一把夺过一根长鞭:“我来给你们做个示范,让你们看看,要这样对他,他才可能说话——也只是可能而已。”
握着长鞭的影子渐渐近了,心木睁着白气升腾,有些花了的眼,勉强辨出眼前人,嘶哑地唤了一句:“你是……松川么?”
他心中好笑,想着墨夜在人前还真是能装。便也温和地笑笑,顺着他演了下去,俯下身抬起他的下颚,让他的眼正对自己:“是啊,大哥,正是我。”
心木沉默,松川却放下了手指,后退了两步,用无限凄凉的声音道:“声音透出了无限的凄凉:“你曾说过的,如果要是你坏了规矩,第一个来逮你的就会是我。想不到当日随口说的话,却一语成谶——竟真迎到了我不得不亲自审你之时。即使我弄痛您了,您也不能怪我——毕竟您了解我,规矩比咱们之间的情谊重很多。当在您和纪律中二选一,我只能对不起您了。”
“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公事公办而已。我没有什么可怨怪,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如果我站在你的位置,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心木咳嗽了两声道。
墨夜学得太过于像的口吻让松川感到不舒服,但为了装样子,他不能当着人前吼出声来:“你别用他的身体再装出那样子来了,我浑身都在发冷”,只能摇头叹息两声,长鞭便挥落了下来。
本应脆弱无力的心木突然抬起头来,柳目闪现出一抹奇异的光芒,松川不由打了个冷战,手上的鞭子迟滞了一刹,心木早已一把抓住了鞭子,掌心立刻滴落了几滴鲜红的血。
“你……你干什么?”这一下太过猝不及防,他的眼神也是让他再熟悉,也再厌恶不过的那种坚毅,仿佛是心木蓦的从长眠中苏醒了过来,他的声音都发了颤。
心木一言不发地一手紧紧抓着鞭子,一手将身上绣着梅花暗纹的银丝袍脱了下来,用残存的力气将它收入法力中。只剩了一件隐隐透出皮肤极轻极薄的里衬的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将鞭子松了开,毫无血色的雪手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现在——再动手吧,没关系了。”他像瘫了一般重新伏在地上,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错觉。
这脱衣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大惑不解,连松川也犯着嘀咕——墨夜这小子是疯了么,原是要受刑的,衣衫岂非是越厚越多越好?
还是你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用这种方式来体现你的无所谓?真遗憾,一看到你这张脸,我就不知道该怎样留情——苍默还特意嘱咐了我,为了瞒人,下手越重越好,你这做法可不太理智啊。
实际墨夜却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把衣服褪下——就像是无形的力量鬼使神差,心中涌动出的念头竟似乎是把它看得比命都要宝贵,哪怕自己多受些伤,也不能让它破损。
是心木这副身体残存的意志在作怪?一件没什么特别的破衣服罢了,潜意识中却要保护它——他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墨夜迟钝的思绪正在转动着,“啪”地一声,飞溅起的血花与强烈的痛楚向他侵袭而来,这直抵魂魄的疼让他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仅仅这一鞭,脊背的薄衫就被打穿,皮肤翻出,殷红的血液四处渗透。
一旁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按住了松川的手:“松川大人,您下手也未免太狠了点……好好的康健人这么一下,都让您给打坏了……”
“他不是好人,他是心木。”松川冷冷地道:“不往死里打休想撬出半点真东西来。”
“松……松川……”墨夜凄楚地挣扎着,想要立起来,身上却又挨了一鞭,他忍不住又发出一声惨叫。
“墨夜,对不住了。周围全是职阶不低的冥族,穿帮了就不好了。况且苍默仙君也认为做戏要做全套——那可是你认定的主君,他下的令,你总不至于感到不满不听,还迁怒于我这无关紧要只是听喝令的吧?”松川低低耳语道,旋即随鞭一声高呼:“心木,之前问你那些问题,你说是不说?”
心木咳出一大口冒着黑烟与魔刻的血,却摇了摇头,哀哀地略有些含混不清地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起这个,松川,你竟然和苍默……难道之前在黄泉路玩弄过折磨我,也有你的份吗?我在半昏半醒时候看到的打我打得最厉害的,有点眼熟的蒙面人……难道……难道真是你吗?”
松川的脸色变了变,朝墨夜眨眼睛,做口型道:“墨夜,你有毛病啊,我知道你是在用心装心木,可说这没必要的出来干吗?不是添不必要的麻烦吗?”
“我……我不是……”
站在一旁的冥族不由面面相觑:“他说这话是何意思?什么黄泉路,什么蒙面人折磨?”
“哈……大概是打昏了头,开始说胡话了吧。”松川尴尬地笑了笑。
“是说胡话了么?”他们看着痛苦地开始抽搐的心木,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种说法。有冥族拍了拍松川的肩:“心木军师好歹对你有提拔之恩,他现在都成这样了,还是稍微留些许情面吧,别把他往死路上逼了。”
“不行。”松川果断地道:“说胡话不正是成功的兆头么——即便他性格再坚韧,一旦完全丧失了神智,思维不受控制,我们想问的说不准也就在他无意识时说出来了。”
“松川大人,冥王殿下也没有规定过非要把那些那些东西问出来不可啊,你这是又是何必……”
“有人会嫌功劳大功劳多的吗?”松川拍着胸脯道:“等到把话问明了,冥王殿下的封功奖赏,我准保你们人人有一份。”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就不用把我算进去了。折磨人来的功,尤其对象还是心木大人,这玩意我消受不起,只怕还会做噩梦——虽然冥界一向讲究将感情完全抛却,可这良心我还是不想泯灭的。”
这一言无疑是说到了众人心坎上去,纷纷赞同此语。松川讪讪地笑道:“是呢,大伙都不过为了肩上责,冥界规,何来邀功一说?我也就是随口胡诌罢了,莫要当真的好。”
“当然不会当真——我们也知道,你是心木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想来不会徇私。这鞭子打在他身,难道不是痛在你心?我们这看客尚且不忍,想来你才是最难受的那个,不说点话开解,是会崩溃的罢。”
松川“嘿嘿”干笑了两声点了点头,下手却更狠了——在墨夜没必要的“伪装”下,他越发看清了永远压在他头顶,让他无法出头无法喘息,甚至进了牢狱还要将他束缚在“被一手提拔起来”这诅咒般的魔咒中。
墨夜的内伤早将他的全部意识啃噬得所剩无几,不过凭着对苍默诡异的忠诚和自身的某种信念强撑着病弱的身体,现在这连苟延残喘的残躯却还要承受如此伤害。
他记不清第几次被松川凶巴巴恶狠狠的鞭笞抽打得背过气去,早已皮开肉绽的他也无力再去数身上多了几处伤口,只剩下一口气的他除了痉挛着呻吟与惨叫,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算着距离苍默规定的期限还剩下几时几刻。
地狱般的三天终于过去,他崩溃了般长叹道:“终于……终于熬到了。”浑身沾满了鲜血的他爬着紧紧抱住了松川的膝:“别……别打了。我……我真的不行了,撑不住了……我说……我说……你让我说什么我都说……”
按着早已设计好的台词认了罪,松川和其他的审问者拿着他所招认的离了开——这份凄凄惨惨的形容是绝没有任何人怀疑他的话中有故意诬陷的成分,甚至敬佩他的硬气,感叹既然早晚要招何苦扛这么久白白遭罪。
偌大的冥牢,只剩下了墨夜自己。他在空荡荡的牢狱中蜷缩起发着高烧,由于血流过多更加冰冷的身体。他的脑子已空了,只剩下了无奈的疼痛。Χiυmъ.cοΜ
“墨夜,你还好吗?”
昏昏沉沉的墨夜听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宛如救世主般的声音,他勉强睁开了眼,虚弱地道:“王,是你?你来看我了?”
“嗯。”听不到阴狠的优雅的,苍默的声音。
“您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墨夜感动得差点流下眼泪,挣扎着爬起来,伏在他脚下:“王,我做的……我做的还不错吧?”
苍默点点头:“你一直是我最得力的下属。”
“能为您做事,实在是我的荣幸。”墨夜咳嗽着问道:“王,您……您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苍默摇了摇头,墨夜的神色略有些黯淡地喃喃:“也是呢,想来审讯的人刚刚走不久……现在离开,显然还不是时候呢……”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喘息着笑道:“但您能这么快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苍默摇头,轻叹着笑道:“你还真是容易满足的啊。”
“本来也是的。”墨夜听不出他话中异样的语气,用祈求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苍默道:“王,审讯的忘了我是魔族,身体需要补给的事情,所以……这几天,我没得吃也没得喝……您……您可不可以给我口水喝?”
苍默俯下身,抚摸着他满是伤痕的脸颊:“想要水喝?”
墨夜不停地点着头。
“如果你一直没水喝,没东西吃,会如何呢?”苍默的声音忽然冷成了冰。
“自然是……会死啊……”墨夜的心中倏然就生出半分奇怪的念头,他低低嗫嚅着道:“王,您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如此甚好。”苍默笑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让我亲手杀你,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要是让你饿死渴死,我就不用有负罪感了吧。”
墨夜惊得挑起了眉毛,虚弱的身体却发出了惊诧地一声高呼:“王?!”
他用尽力气想要抓住苍默的脚,却被他一脚踢开:“以前的你又有法力又会禁术,现在不过就是个需要照顾的废人。现在你最后的利用价值也没了,我可没耐心去照顾一条被榨干所有用处的狗的饮食起居。”他唤出了当日墨夜给他的命脉:“这个我既不想亲自扯断,还是会留做纪念的。看到已抛弃了你的王,却还愿意留点惦记,你也可以死而瞑目了吧?”
冥牢的大门重重地关上。
将墨夜锁在大牢,也将无边无际的寂寞与绝望锁在了他的心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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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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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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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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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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