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坐不住了,尤其是原本就不大喜欢芷的松川。他甚至常担忧松川在汤药中下毒,每次都让芷自己喝下去小半碗,自己再抿上几口。
尽管如此不能全放下心,心理起码得到一分安慰。每次试过药后还不忘用言语和拳头威慑芷道:“虽然我是喝不出个名堂,你心音我也窥不到秘密。但大哥要是有个好歹,我就顶着罪也要把你大卸八块了。”
芷唯唯道:“松川大人哪里话,心木大人毕竟是支柱,在下哪里就敢……”
“一派胡言!”松川重重地一拍桌子,指着心木朝芷喝道:“不敢不敢,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你不敢来?我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愿意只拿些虫子铸躯,没想到你动歪念头竟差点害了我大哥。不是你自己怕事,强灌了那破药给我大哥,他会至现在?”
芷也有满心的委屈,祸事明明是心木先让他研究药方惹出来的,他要不是为了更好的完成心木的交托,以身试药,也不会失控,跳入了天界早就织好的陷阱。
虽然芷承认,在赤焰将心木打昏时,尽管自己确实一时鬼迷心窍,生怕自己被治罪,把没炼好的药末一股脑全让他服下去了。可当时他不也没显现出中毒的迹象,到最后还是为了帮散羽才至毒发的。如今变成这副样子,多少有些自作自受的味道——为什么现在矛头却齐刷刷地指向了他?他到底哪里有错了?他自己难道就不是受害者吗?
这种想法与怨恨,在松川或心木的其他兄弟每多呵斥一句,他就加深一分。
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很碍眼,极其碍眼。起初在墨夜和药力的控制,后来竟渐渐地凭借自己的意志在银针上淬上了少量的毒药。
少到有人要求他自己试针都丝毫不怕的量。
但心木却不一样,现在他满身妖烟淤毒,在针刺下本就封存于穴位无法流出,银针上这连蚂蚁都毒不死的药,足以让他吐出的血更加漆黑。在积累之下,效果更是卓绝。
他的呼吸越来越轻,面容看上去也越来越平静,却无人看出他的身体正渐渐被掏空,越来越虚弱,以至于连他经年累月的法力修为都被折损。wWW.ΧìǔΜЬ.CǒΜ
当他们欣慰于心木在昏迷中渐渐颤抖得少了,轻了,殊不知——他是早已四肢麻木,连痉挛抽搐都没有足够的力气,更不要说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这充斥着阴霾的好消息甚至让不明实情的心木弟兄对芷千恩万谢,对他未知的苏生充满了信心。
只冥王又许久没有见到心木,在冥宫中询问起时,冥宫所伫尤其与心木交好的冥族皆面色凝重,不肯开口回答。
但他窥知心音,还是得知了心木受了重伤。但如何受伤,伤到了哪,现在伤势又如何,他们却似宁愿耗费法力也不愿让冥王得知。
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淇水,在冥王问询时,却也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十分含糊地道:“他现在的情况如何,您还是暂时不要知道,免得徒惹难过……”
帝沙不禁担忧起来,想要亲自去看看心木的状况,却被缘落松川百般阻拦——说芷现在正尽全力医治他,不希望被打扰。
帝沙只能作罢,但如此瞒他却让他更加忧心忡忡,隐隐害怕心木受了致命伤,某天突然就传来他咽气的消息。
从幼时壮志,当上冥王到冥界的秩序井井,再到现在寻找着解决日渐沉沦的方法,可以说,心木是一路看着、伴着他走过来。在每个阶段,都给了他不可或缺的帮助。他的忠诚自是不用说,能力更是一般人难比。
现在冥界本就动荡不安,他自己却始终有些精神不济,不在状态,幸得心木一直殚精竭虑替他处理各类事宜,才能勉强维持摇摇欲坠之序。若是在这节骨眼心木在出了好歹,很难在一时半刻找到能替代他的,损失的元气也是不容易在短期内恢复。他潜意识中在害怕着心木无端端死去,简直有些坐立不安。
每次冥宫议事时,最先问的定是:“心木今天来了没有?”
一阵沉默,隐有哀声却不敢发,摇摇头。
一成不变的回答:“心木大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冥王不自禁失望地叹息。
这叹息当然有怜惜他的意思,更多的是说不出的——遗憾。
帝沙在起初玺颜派人找他,提出让散羽和苍默来冥界小住一段,毫未迟疑爽快地答应了,看似是给玺颜面子,实际并非如此——他从来就未把这个只有一身蛮力,刚篡了位就敢派人来到他这里提要求的人放在眼里,他脸上是不是挂得住帝沙也从未考虑过。只不过他听到夜凉音惨死,散羽表面是奉命而至实则是意冷心灰决心暂离天界免惹心伤不由眼睛一亮,动了丝小心思,想着这倒是个让心木从长久的虚空失望中解脱的好机会,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哪想到心木就这样一睡不醒了。
帝沙发呆似的喃喃:“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散羽已经来冥界了,他也不用告假到处乱跑就能见到人了,我本还打算他好好努努力,过阵子抱得美人归,热热闹闹替他置办,也不枉费了多年苦心呢。为何这身体却忽然撑不住了——实在太没出息了罢。”
缘落本想着告诉帝沙,心木就是因为散羽才受的伤。
但想到帝沙似乎还不知道夜凉音的聚魂石凝在剑炉,也不知道散羽此番来冥界也主要是想好好照顾夜凉音。将实情说出,可能会给散羽等人带来麻烦,那一定不是大哥想看到的,像他那样的大舌头,竟生生把说话的欲望吞了下去,连心音都用法力藏得好好的。心中却叹息——大哥为何要这般痴傻,连冥王都觉得这是追求到散羽的最好机会,他却生生抛却,拼死去救自己的情敌,夜凉音的魂魄是聚拢了,自己康健就这样失去变得半死不活,散羽却还完全不知道。
他几次悄悄路过剑阁,开了冥瞳,透过墙壁望见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脸色和唇都苍白得没有血色却笑得灿烂,用手指抚摸着聚魂石,身体虚弱却不时输送些法力维持着那魂魄的散羽,再看看虽似不寂寞,实际在某种程度却是孤零零躺在病榻上的心木,喉咙中就像有种说不出的东西梗着。吞不下去,吐不出,只能化作两行清泪在眸中打转。
七夜远远望着惆怅地缘落,自己的心中也有了阴郁——大概心木是真伤的很重吧。她望着散羽纯真的笑脸,还是没有去打扰她的清甜。
荏苒,时日久长。帝沙扫了一眼冥宫所侍,仍没有那道墨色的影,说不出的空荡,却习惯般地问询了一句:“心木,今天来了吗?”
在沉闷的气氛中,诸人正想摇头说不,却有一声低低的清润:“属下在。”
一记闷雷在冥宫中炸响,冥族的目光齐齐地循声聚在了站在小角落的暗影上。昏暗的影子之下,说话者低垂着头,看不大清他的形容。心木虽不是健硕型的,但却属于很匀称,恰到好处的身材,绝没有这样清瘦。温流一般的气质完全不是属于心木的。
冥宫传来一阵齐齐低低地嘘声,说不出的心情。
帝沙长吐了一口气,略有些不满地道:“最好不要开这种令人扫兴的玩笑。”
“殿下,属下没有开玩笑,属下真的是心木。”他怯怯地从暗影之中踱出步子来,站在正中央。
颀长的身着一身柳绿色,上绘着翠竹的丝绸衫,内衬雪白的内衣。泛着墨绿乌丝如瀑布一般的黑发流泻至腰间。腰间一块冥界衔位的玉佩,一个梅红的锦袋,一把碧绿的折扇。
清风浮动,竟能从他身上嗅到一股浓浓的红梅翠竹熏香味。
他双手交叉向冥王行了个礼,却没有站直身子,一直保持着弓腰低头的模样,黑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在光亮的映照下,他却更加不像是心木。心木从来都将头发束得高高的,没有一丝凌乱,身上也总是万年不换漆黑如丧服一般的玄色长袍,腰间别着冥界衔位的玉佩,清清爽爽的没有一点奇怪的味道。
冥王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行了,这玩笑开得够了。念在你在这胡说八道是顾虑我们大家心情的份上,也就不刻意计较你的恶作剧了。快下去吧。”
“殿下……属下……属下真的是心木……”他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畏怯的清冷低语,他犹豫了一番道:“不信的话,您可以下命令让属下抬头……”
要真是心木,从来都是挺身直视着帝沙的,哪里还用下命令?
冥宫的冥族暗想,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冒充身份不是重罪,却也不轻,冥王都决定要饶过他,却非要让自己的样貌暴露出来。这样也好,正好看看这个蠢货是谁。
“行,你把头抬起来吧。”
“谢……谢殿下……”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将身子站直,眼睑却还是低垂着的,不敢目视冥王的眼。
可他在这一抬头,细细打量起着粉面小生般的家伙时,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弦角含情玄月眉,微微眯起的柳叶眼,左眼角下一颗浅浅的泪痣,这容颜,不是心木又是谁?
不过就是改了身衣装和神情,看起来就像另外的人一般了。
换作往常,看到心木这副虽显容姿清绝却又说不出的滑稽模样,他们说不定会笑出来。
但他终于从沉眠中苏醒的喜悦冲淡了其他一切的感情。
唯有淇水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眉头皱了皱。不过大家现在都在看着这打扮得古里古怪的心木,没人注意他的小动作。
帝沙忍住了差点喷出来的笑,轻声道:“心木,你的身体好了?”
心木摇了摇头:“谢冥王殿下关心。还没有全好,不过总算是能走了,想到耽误了这么久的正事,就忙忙地赶来……”他忽然忍耐不住了一般从袖中抽出一个很花哨的帕子,咳嗽了两声,帕子上的黑血在碧绿的丝绢上显得格外明显,他咽了两口口水,将咳嗽压下去轻喘着道:“忙忙地赶过来看看……”
“身体这个样,就找人代个话过来就好,又何必亲自来呢?”帝沙有几分责怪,话锋一转:“不过刚苏醒了就穿成这个样,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回殿下,没有。纯粹是属下觉得那身黑漆漆的甲胄沉重难看,就换下来了而已……”心木又咳嗽了两声,一贯冷漠得不近人情的他现在看起来却似有几丝楚楚可怜。
“我也觉得。以前总嫌弃你穿的像奔丧般,怎么说你都不听,这一病倒终于让你把它脱下来了。要不是看你有点难受,倒真希望你多病几场,把你那木心木脑弄得活络些。”帝沙展颜一笑,旋即道:“但我一直奇怪——就呆在咱们冥界里,到底是谁那么有本事,让你伤这样动弹不得?我问你那些弟兄,谁也不肯说,该不是你还没能俘获芳心,却先被修理了一顿吧?”
“回殿下,并不是散羽,是公……公……”心木话还未说完,却无端顿住。
帝沙皱了皱眉:“公什么?”
“公……公……”心木众目睽睽之下跌倒在地。
再看时已是脸色灰黑,双眼无神,直勾勾地盯着远处,像只可怜的虫子般扭动着身躯,大口吐出黑漆漆的血,口中还在不断含混不清低喃着:“苍……公……他们……”
淇水惊惶地首先冲上前去,扶起心木来:“心木,你还好么……心木?!”
他的眼皮翻着,呆呆地看着淇水,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墨夜按在他的脉络上,脉息微弱德难以想象。
淇水看到他这副样子,一直紧绷的弦放松了下来,嘴角轻轻勾起,心道:本来看你定力太强,不好利用,用慢性毒药慢慢摧残,让你瘫痪般着在睡梦中死了算了,也免去冥王殿下的怀疑。不想这样你都能醒过来,真真吓了我一跳。不过既然是这样有口难言的病秧子,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心木吐着血傻笑着,却将淇水刹那间勾起的嘴角暗自记了下来。
帝沙从王座上一跃而下,望着神志不清的他,低低地唤道:“心木?军师?”
心木听到了帝沙的声音,哆嗦了一下,倏然从淇水的怀抱中一跃而起,给帝沙跪了下来:“王……殿下……属下不敢做错事,但实在怕您怀疑我的忠心……以后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就是……殿下,我走了,我要去呼一口新鲜气……”
帝沙还没有反应,刚靠近心木,心木忽然诡异地抽风一般的傻笑了着,早像逃跑似的连滚带爬的朝冥宫外跑出去:“我只是个逍遥散人,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说不出……有什么问题也别问我……啦啦啦……”
碧绿的影子踉踉跄跄,走出去时却变作说不清的轻松步伐,还哼唱起了变了调的小曲来。
帝沙大声道:“松川,缘落!”
“属下在!”
“去看好心木,他这样子实在是令人不放心……”
淇水忽然道:“请冥王殿下允许属下一同前去!”
冥王的眼睛转了转,想着淇水与心木虽然不睦,但做事的确牢靠,便挥手道:“允了。”
心木猛地回身,望着跟来的三个人,指着他们,清冷笑着道:“别跟过来啊,我说你们谁也别跟过来,谁跟过来我和谁急……啊哈哈……”
淇水拽着两个人道:“他都说了,就别再这么明目张胆,偷着尾随便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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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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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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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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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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