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看她,或许都觉她是对太过突然的状况受到了刺激,而想不出她在进行着一场控制权的争夺。
她用法力强行将那虚弱的灵魄的意志压制了下去,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一缕血红的水花化作利刃朝墨莲飞了出去。墨莲拿弓轻轻一挡,这没有任何攻击性,但看上去异常凌厉的招式被她在瞬间化解。
“为什么你要杀了幽朔?”舞灵一跃而起,手中多了一条血红的缎带,缠住了墨莲,她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将缎带收紧,墨莲的身体却化作了万千条丝线,而却墨莲出现在了不远处。
原来不过是丝线织成的替身,舞灵似乎想将缎带收回,但并未来得及,墨莲轻轻一引,将她整个甩脱了出去。
舞灵撞倒了许多的桌子瓶器,最后被后脑狠狠地磕在了墙上,如断了翅的枯叶蝶,落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应该已经昏了过去。
“为什么越弱的人,总是越不自量力?”她低低地笑道:“冷幽朔也是,与我的实力天壤之别,还胆敢拒绝我的情谊。既然他连我都不配得到的,那别人更加不配。”
她的手搭在弓弦上,轻轻拽起,瞄准了舞灵的头道:“不过虽然他的话有点过分,起码很诚实。既然我对他有情,多少留他个转生之机。可你还是魂飞魄散吧,免得还有下辈子来烦扰我的心。”
她松开了手指,羽箭朝着她的眉心直飞过去。
在舞灵的性命岌岌可危之际,纯净的白雪,站在了赤红的鲜血面前。那急速飞驰的箭,只轻轻一夹,落在了他纤长的指间。
往昔的温柔的开朗,化作了冷凉的漠然。
“你之前过分的事就做了不少,碍于我们是同门,又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抱怨了了两句却也有限。现在我既知了,你不过是个隐藏身份,欺骗人心的魔女而已,也就没有再客气下去的理由了。”慕流枫淡淡地道:“你想知道幽朔师兄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墨莲眨着眼睛,满脸地不屑:“他没有眼光呗。”
“不,他要是真喜欢上你了才是没眼光吧。”流枫带着几丝嘲讽道:“你不懂缘,不懂人心,也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喜欢。你那所谓的爱恋其实才不是真情,而是种偏执。你都未曾有真意,凭什么叫别人真心相待?”
“说的可真是太好听了。”墨莲鼓掌清脆地笑道:“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是不是还大言不惭的以为,割裂了一切的你,很配得到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啊?竟然还敢教育我起来了,凭什么说我是偏执,没有真意?我付出了所有的一切,包括灵魂,包括生命,我连自我都没有,最后只是别人轻描淡写的短短一句,我从未得到,已经失去,这是怎样的一种痛苦,你懂吗?将阴暗的地狱忘记的你懂吗?”
“我没有经历过你的悲伤,自然也不敢妄言懂你的心境。”慕流枫道:“不过至少我知道,无论出于怎样的原因,你的做法,终究是错了。”
“错?当经历了所有不平的待遇,可最后在付出了全部的心血,不敢逾越半分界限,乖巧,听话,最后获得的结局别人眼中却连个生灵都算不上,只是一味地,感受更加不被在意的被驱使,被驱使,被驱使!”墨莲妖娆地狂笑着,眼中带着难以比拟的疯癫道:“当紧绷的丝线终于被扯断,堤坝决堤之时,那铺天盖地的巨浪不过是压抑许久的爆发而已。那一刹那的魂魄,做什么都不过是对往昔的报复,用对错评判还有什么意义。”
慕流枫沉默着,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幻的碎片,那个手脚被锁链束缚,使不出一点力气,鲜血染衫,期冀得到救赎却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模糊的影子。
那身形离他很遥远,感觉甚是不真实,可是哪怕只有微弱的一丝影像涌入他的脑海,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
“慕流枫,你怎么了?”她得意地睨着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许是听了你的话,不自觉地跟着你的言语勾勒着情形,有些感慨吧。”慕流枫轻声道,可他隐隐觉得那仿佛并不是对墨莲的话的联想,而是他自己的某种经历。
“哦?是么?莫非你理解我咯?”墨莲饶有兴趣地问道。
“或许吧。”慕流枫摇了摇头:“可我还是认为你是错的。”
墨莲皱了皱眉,疑惑地道了声“哦?”
“即使受到了地狱般的……凌……凌……”慕流枫的口才一向极好,说话也很是利落,很少会出现结结巴巴的状况。可现在他现在尽管竭力控制呼吸,每说一个字,脑袋中都“嗡嗡”地响着,舌头几乎打了结,过了好半天才恢复了平静,声音却也低了下来:“即使受到了地狱般的凌辱,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痛而想报复,也该去寻那些让你伤让你痛的人,对旁人下手算什么本事?”
“明显底气不足了啊,流枫。”墨莲妖娆地笑,却带着几分令人痛心的悲戚道:“是啊,冤有头债有主,谁带来的苦难,便去寻谁顾,这道理如此简单,谁会不知道呢?只是说起来,和亲身感受还是两样的。”
慕流枫盯着自己雪白的手臂,深吸一口气,那夹杂着甜美气息也可以轻易进入他的胸腔之中。
哪里都没有伤口。
但那种越来越强烈的伤痛逐渐侵蚀着他的意识与身体。
墨莲的实力他在之前见识到,他大略估计着,他自己尽全力能和她打成平手,偏生在这个时候被她的话影响,力量越来越弱了。
现在再与墨莲动手,只怕再已经没有胜算了。
玉若发现了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靠上前去:“流枫,你的脸色……”
“我没事的。”流枫对她温柔地一笑,心里却开始打起了别的盘算。
墨莲对他的变化有了几分喜色,但似乎仍对他实力被削弱的程度仍旧不满意,在玉若靠近了流枫时,冷冷地笑道:“把我救出来的人,最后也要利用我;也许最能理解我,原本该比我沉入更冷的深渊中的人,却有人携手作陪;我看中的能不顾自己的性命与幸福,甘于牺牲所有还他人一个笑脸的人,却永不可能真的正视我一眼。结果,从头至尾,只有我是孤身一人,所谓的依靠,也是没有真正暖意的冰川。我好恨,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当久久生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身心皆被黑暗腐蚀,再看世间所有的一切,苦也好乐也好,都会突然让扭曲的心灵难受罢了。”wWW.ΧìǔΜЬ.CǒΜ
趴在地上的舞灵的手指轻轻动了一动。
流枫再也笑不出来。
不过他瞥着玉若担忧地神色,柔和的面庞却也没有露出半分脆弱与哀伤,如同清澈的湖水,不起波纹。
“流枫,你再假装淡然,我也能看得出你内心的动摇。”墨莲邪魅地睨着玉若:“只是你还有着忧心的牵绊,伤与疯狂还不至于漫溢。只要我将她毁掉,再勾起你那份残伤,我想,不用我再多费口舌,你也会迷失,不用我控制,你也能乖乖为我所用了吧。”
她将弓向上空一抛,紫檀弓受到火焰的灼烧,外壳早脱落燃成了灰烬,弓身金光灿灿,化作了翱翔在天空的凤凰,破风的光芒,似是神兽的鸣叫,弓弦上也精细地绘着细碎的纹样。
这把武器尚未脱壳,缠绕的气息,即使当世第一门派铸心门展出来的神兵利器全与它放在一起,恐怕皆要黯然失色。
当它的风采彻底现出,会散发出多么恐怖的力量,可想而知。
不过,护着它的屏障,才裂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离破茧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玉若,你先把小灵扶起来。”流枫冷静地命令道。
她眨了眨眼。
现在拖着昏迷的舞灵,实在是减弱战斗力,但想想的确也不能让她就那样被动的挨打,点点头将舞灵的一只胳膊搭在了肩上。
流枫挡在玉若的面前,嘴角微微勾起。
慢慢地,抑制住颤抖的手,将自己还可使用的力量,都集中在他寒光闪闪的剑刃上,充满了凛冽阴寒的杀意。
他回眸注视玉若,用充满着柔情,却略带几分悲壮的声音道:“带着小灵离开这里吧,越快越好,我会想办法拖住墨莲,为你们争取时间。”
“不,那怎么能行呢?”玉若背负着舞灵,站起身来:“你刚刚就有些不大对劲,又是面对这等强敌,我怎么可以抛下你不管?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玉若,往日我都可以由着你,但今天你不可以再任性了。”流枫用不高但是毋容半分质疑的口吻道:“让你走就快点,再磨蹭我们谁都走不了了。”
“不……不可以……”玉若揽着舞灵,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刀。流枫叹了口气,将雪明剑插在地中,一阵飓风刮起,玉若有些立足不定,只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已经跌出了门外。
“你以为这样她们就跑得掉?你未免也太幼稚了。”弓仍不能使用,从她的扳指之中飞出了几条丝线,流枫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动作,在她的飞丝刚刚脱出,已被流枫抓在了手心。
锋利的丝线嵌在了他的肉里,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冰蓝的柔丝淌下来,他眉头也不皱一下,也不打算放开。
“走出这儿以后向铸心门,什么地方都好,总之一定要离这是非之地远些,再不要回来了。”流枫轻声道。
玉若感受到了他的决心,虽然有些不舍,但到了这种地步还一味要陪着他,那就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了。
她擦了擦眼角:“流枫,你一定要活下去。我还等着你娶我呢,要是你死了,我绝对饶不了你。”
“啊,我知道了。”在她看不到的反面,流枫露出了一丝凄凉的笑:“不管你会不会责怪我,有一件事,我是定要传达到的。”
无论我的结局是生或死,都不要悲伤,请记着,我都在你身边保护着你,不会离去。
玉若忍着泪水道:“讨厌,少说这么煽情的话来惹我啊!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为了你这种花言巧语的赖皮鬼哭,然后让你有机会笑我呢。”
她边说边拖着沉重的脚步朝门前跑去,一步也不敢停,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了,她害怕一顿住了脚步,便会犹豫不前。
墨莲的丝线还被流枫抓在手中,二人的动作都被对方牵制着。
“真不愧是流枫,能拖住我的动作。不过别忘了,这里不止有我一个人。”
她打了个响指,北堂家四处都涌出了人,手握武器,将舞灵与玉若团团围住。
流枫没有紧张地神色,轻轻地松开了手,低低地念了一段咒法,一把雪色的剑便幻化为了数把。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全被流枫击倒在地。
不过同时,墨莲弹出了一颗光珠,落在了合而为一,正要飞回流枫手中的剑身上,它即刻被她锁住,无法再响应流枫的召唤。
“好样的,你已经没有武器了。”墨莲冷笑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再次打了个响指,那把弓外的屏障裂开来,自己凝出了两只箭,向正奔逃的玉若与舞灵而去。
流枫不敢松开丝线,雪明剑被制住,也没办法替她们挡住。
他将丝线在手上绕了两圈,索性拽着墨莲向她们的方向疾走,那割痕更深,并且这距离他根本已追赶不及,哪怕徒劳他也要尝试一番。
玉若听到了身后呼啸生风,加快了速度,却也不能比箭的速度更快,何况她还带着一个人。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
舞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推开了玉若,伸手攥住了一只箭。
另一只,在她的肋骨上。
趁着别人发呆的功夫,舞灵忍着痛拽着怔怔的玉若走了出去。
流枫松了一口气般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但也不敢迟疑,忙将系在自己手上的丝线扯断,面朝大门念了一小段咒法,一阵风将它紧紧合上,又用结界将出口封住。
他咳嗽了两声,强撑着拾起了被锁住的剑,直指着墨莲。
她一动也没有动,手指轻柔地一划,一股奇怪的味道,将他最后的力气也抽得一干二净。
她轻轻地摩挲着他的面容,传了一段音予星辰与文佑。
“星辰大人……小鬼……咳咳……我……我……遇到了……敌……敌人……已经不行了……意识……意识……”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墨莲大人?”星辰听到这断断续续的片段之后,便像之前与雪王联系之刻,再得不到回音。
“星辰,她这是……?”
“墨莲大人可能真的出事了。”星辰有些慌张地道:“我想,我还是要去京城看看为好。有人问起,你便替我挡着。”
文佑也有些不安,一是为她担心,二则忧虑若是她除了意外小锦妹妹该怎么办?但想到确实该留个人防备点,还是点头应允。
还真是一刻也不能松懈。好端端又出了这么大乱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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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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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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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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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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