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所产生的变化,深重的痛苦让他的开口变得艰难,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嗯,的确是呢。你意外吗?”
他的声音由于熬药时吞下药渣本变得嘶哑,由于刚剧烈的哭泣与遍布的疼痛使之听起来更似绞轧出的声音。
“不。很早以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文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星辰不受控的身体滞了滞,瞪大的眼中充满了意外的神色,不由问道:“很早以前?具体是什么时候?”
“久到足以让人混乱,不知那究竟是何方的事情。”文佑苦笑了一下,俯下身来,将少许法力注入到茫然的星辰体内。待到星辰觉自己都觉状况稳定了好多,文佑温柔悉心地将他扶起,让他在不大舒适的床上躺下来。星辰见他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杀意,甚至比往常还多了几分尊重,低低地问道:“难道你就不想杀我吗?”
“都这样了,您还想着那件事呢?”文佑笑笑:“我刚才就在思虑您身上的伤。果然,您现在沦落至此,恐怕是因为贸然复仇失败了。所以,又打算绕回最初设的那谋划上,让我在您身上动刀子,对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星辰呆怔地注视着文佑。
“行了,别装作听不懂了,我真正的师傅大人。”文佑摇头笑道:“你最初背着寒幽饶了我性命,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因为恨意要杀您时,您将法力顺着流淌的血液转移到我身上,好让他失却与您的连结而重创,借此机会将他杀死么?”
星辰以为曾存于头脑中完美无缺的计划除了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想不到文佑竟然完完整整地把他已经放弃的事物重现了出来。
“文佑,你如何会知道我最初的设想?”
“我当然知道啊。”他的嘴角微上扬:“同样的境况,我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了。一次次被与恨得咬牙切齿的仇人朝夕相处之事而震惊,失去理智地将剑捅入心窝之中,又因为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而看到您的记忆,因此后悔不已。明明那样悔恨,恨不得时光再次重来,可是终究却因什么也记不得,不断重蹈覆辙。不过您也真是怪,似乎不管重来几次,天气与人的心情都是不定的,您报仇的手法心思和过程,却几乎没变过。这方法成功与失败大概五五开。”他顿了顿:“这次终于有心思弄出些花样来,虽说大败而归,我倒也觉得可喜可贺。您终于有一次,能从同一个怪圈子中跳出来了。”
星辰干笑了两声:“可能是伤得太重,反应也钝了,你说的字我几乎是半个都听不懂呢。”
“星辰,您是在说真的,还是仍对我有所顾虑,所以装傻来敷衍我?”文佑见星辰的神情,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何况他饮下了真言蛊,怕也说不出假话。
这次倒轮到他错愕了:“难道您对我们始终生活在一段时间不断重置的世界没有丝毫知觉?”
“时间重置?”星辰眨了眨眼,表示不大理解,突然间,他的心猛地一动,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有时我有时觉发生过件事情,但实际上却似乎并没有存在过,若是用时间重置,倒是解释得通了。”
文佑点了点头:“我也时常会有这种感受,在您对着寒幽的幻影说那些奇诡的话时,翻滚的记忆越来越强烈。且我看您实在难受,即使不是人,堆积着心事也对身体有坏处。但知您这人,决定不言的事情定是守口如瓶的,所以我去药堂要了瓶真言蛊,想借着它来让您对我吐露真语,来探知您的身份。不想这一句话还未说,您倒先现出本真样子了。”
星辰忍不住问道:“药师傅那里居然有这玩意?”
“嗯,我也没想到,只是因他总说他有三界中存在的所有药,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索了,没想到他竟确实拿得出。”文佑的眼睛眯起来,狡黠地道:“来吧,文诺师弟,星辰,说说到底遇到了什么恐怖事,能让您这魔族的右护法像疯子似的嚎啕?”
星辰本不想回忆起的伤,随着文佑的问题被撕裂,他本已经平复了的面容变得惨白,瞳孔满是惧色,冷汗从他的额角流淌。
有些减淡了的黑气再次从他的身躯中蔓溢。且比文佑刚抑制时的颜色更深,文佑无法,只得再用些法力压住。
人族原本是没有法力,文佑的力量是星辰借着凌承羽的面容授武时偷予他的,同源之力,和他的身体可以完美的融合在一处。
文佑愤愤不平地道:“就算是您对他动了杀念,但好歹也做了他那么多年的手下,最多废了全身的法力,或一刀了了他性命也就算了。何苦来非得把您弄成这样?真是太狠毒了。怪不得您在寒幽手底下得到重用,却老想着前任魔族首领雪王呢。”
星辰不自觉地凄婉地道:“不是他做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真的?他死了?”虽然星辰的模样凄凄惨惨,他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刚夸你从那个怪圈子中跳出来,结果到最后,你还是用的玉石俱焚的手段?不过,此次您没有像往常一样损了性命,不过是受了重伤就得偿所愿为您尊敬的雪王报了仇,我也不用受良心上的折磨。这么看来,倒是个很完美的结果呢。”
“不,一点都不完美。”他喃喃自语道:“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看他尸骨无存,我除了呼喊,什么也做不了。”
“雪王的死并不是您的错,毕竟整个魔族,包括雪王自己也没能阻止寒幽的篡位不是么。”文佑劝慰道:“何况,您现在已经杀了寒幽,替他报仇,若他有知,也必会感念您的忠诚。”
“感念哪门子的忠诚?”星辰轻声道:“不过就是个傻瓜,活在自己的想象,抱着飘渺的恨意,从不曾看清事实。若我真是个忠心的人,那怎么会连寒幽殿下就是雪王殿下的事情都没发现?”
文佑虽在之前感知,融合过许多次星辰的记忆,并且已经可以自由地调动。但是此次轮环,是星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发现寒幽被夺躯真相的轮环,这次的血液没有被文佑所吸收,所以存在他的魂魄中的事情,文佑并不知道,乍听到这爆炸性的事情,惊得“啊”了一声,忙追问道是怎么一回事。m.χIùmЬ.CǒM
药逐渐在星辰的体内发挥更强的效力,文佑再也不能阻止黑烟的扩散,星辰也再也隐不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点滴半分,自顾自地,不停地将苦闷与伤悲尽数道出。
迅速,连贯,几乎就是把思绪化作语言,通过嘴巴来呈现。
甚至没有文佑插话或提问的余地。
在星辰说自己在收到了秘密的情报,急匆匆地跑回魔境,在寒幽浑身鲜血说着梦话,才知道这副身体是夺来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像打翻的五味瓶,文佑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大概,就是信仰的重叠吧。
他十分理解星辰一刹那间的心情,就像他第一次发现,他最尊敬的那个师傅,最恨的那个人,最知心的师弟,皆是同一人时,那种复杂。
寒幽吸收了魔刻,被埋葬在了冰宫之中,文佑才知道前几日精神忽然恍惚,觉得自己身躯轻松了不少的原因。
他并不是魔族,可他的身上也有星辰一成的魔刻,在寒幽吸收时,也连带着将它吸附走了。
星辰不想开口,却抵不过药力的效用,一边咳嗽着,一边将不愿意看到,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也原原本本地说给了文佑听。
这就是仙?这就是冥?文佑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曾以为魔族皆是恶的。
星辰微改变了他的观念,他认清了,或许魔族要比道貌岸然的凌承羽与整日将善恶挂在嘴边的华阳等人族更强,可是他从来没有敢联想过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
寒幽的故事更是将他的信仰全部颠覆了。
“殿下特意嘱咐过我,他死后只想求一个安寂,再也不要娶寻那些虚假的梦了。可是,他们逼着我,诱惑整个已经不能称为魔族的魔族,要继续进行殿下生前所设想的事情,并且,这些罪孽,还是要由魔族承担,把所有则责任,全都推到死去的殿下身上。他们爽快地答应了,我不肯,他们便想用毒针控制我。我费力逃了出来,却也不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行动了。”鲜血从星辰的嘴角流淌,眼中的血丝也渐渐变为了漆黑:“所以,文佑,请你以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为理由,将我关起来,把弑魔大会是一场害人的真相在帮派中说出来吧,这样那些冥族的计划就不成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即使喝了药液不可能乖乖听话的。”一个冰冷的声音斜靠在门边,笑道:“心木大人接到了芷的情报,让我来好好教教你小子,看来我还真来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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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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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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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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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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