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爵色凌遥>第14章 ·风清焉知骤雨危
  寒幽一生未得半刻安宁,此时尽放下了使命与恩情,自然有说不出的轻松自在。纵偶也惊惧一日清醒,再离琉璃。可是,梦与真实尽数并凝,无缝无隙。心中也便波澜不起,任凭细水流兮,不忆烟影。

  之前他大脑不明原因短路,误以为自己陷入了一场奇梦。尽管舞灵的种种做法都那样匪夷所思欠缺常识——不,应该说她身上根本找不到名为‘常识’的东西。那些稀奇古怪事,他也不以为意。

  现在,承认了一段段幻忆的真实性,开始了与舞灵的朝夕相处。再看某些他之前觉有趣的事情,竟是脊直冒冷风。

  举个典型之事例,舞灵好像不知道如何把食物做熟,都是活生生剥了皮就撕着吃。兔子,野鸡,老鼠,无所不食。

  虽说对狐狸来说,这么狂吃大嚼也没什么奇怪的……

  而且狐狸精从本质上讲也是狐狸……

  但请自行脑补下对比图: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银狐优雅地咬开了一只鸡的脖子,一口一口啜饮着它的血液,一点一点咀嚼着它的皮肉,体贴的留下了一些与同伴分食;一位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的绝世狐妖用自己的樱桃小口,活吞了一个毛绒绒的小鼠……

  而且还若无其事地,邀请身边眉梢眼角藏秀气的男子和她一起吃……这画面太美……

  这么一想,也就能理解寒幽为什么死了,才认为这不是他孤独久了,加上总看腻歪夫妇秀恩爱产生的妄想了。

  寒幽也曾拐弯抹角地告诉她,其实食物烤熟了更好吃,并亲自给她做了示范。

  果然,舞灵也觉得这种做法好吃的多。

  最后,寒幽却十分后悔教给了她这件事。

  基于舞灵奇葩的理解力——以为烤就是在原本的事物上放一把大火。

  还以为什么东西都是烤了以后更加的好吃。寒幽的食物,从此从间歇性吃生肉转变为了经常性吃焦炭。面对一堆只剩下苦味和糊味的黑糊糊,意味不明的东西,舞灵居然也吃的十分开心。还为自己学会的新知识表示高兴。

  寒幽对她是否真的有味觉表示深刻地怀疑。

  他又手把手教了她很多次,可是,别看舞灵一脸精灵像,竟然就是没学会。其实这这也是天赋了。如果本书是一本烹饪美食刷级流小说,舞灵毫无疑问,绝对可以坐上暗黑料理界之神的宝座。

  对于烹调事件的失败,寒幽还是十分不甘心的。于是他不思悔改,在一条试图对一只从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出生地的,不谙世事的小狐狸进行脱胎换骨的歪路上越走越远。

  改造的结果几乎无一例外是敬爱的魔族将军费尽心力,无知的狐狸妹妹变本加厉。

  寒幽每教她一件事,她都惊讶地道,寒幽你懂得可真多啊!哦,原来还以这样做!还可以这么想!还可以这么说!在遇到你以前,我,还以都地界的所有魔啊,人啊,妖啊,所作所为都和我一样呢。

  甚至骗人说假话这件事情,都是听寒幽说了之后,她才第一次知道,哦,这世界上还有假话这回事啊……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妖族对于知道的事情,可以隐瞒不说,但绝对不可以胡乱编造……不然是要掉修为的……严重的还会永远化不了人身。

  这件事不禁让寒幽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地界流传的那些悲惨的爱情故事当中,妖族总是最常当主角……而且总是被伤害的一方……

  因为在他们的世界观中,并没有谎言的概念,所以才会对欺骗的感触尤为深刻。

  寒幽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试图想要为舞灵强化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但舞灵对这件事情没有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甚至有些厌烦:“可是和非人族对话也太累了吧……和他们还要猜哪句真哪句?想想都觉得麻烦……小灵最讨厌麻烦的事了……一醒过来就讨厌。还好寒幽你是个妖族,说不得那什么什么假话……不然小灵可要伤脑筋了……”

  她只是知道“谎言”的存在,并没有深刻地理解。琇書網

  因为她知道的,在妖族的世界中,没有欺骗,只有隐瞒。

  相反,只要你说了你是妖族,就证明,你不会说谎。她甚至都没想过,身份族名这种东西,也是可以随口说来的。

  他的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奇怪地念头:如果他背叛了她,她会不会就能透彻地了解它的含义呢……只是这一点点的念头,他也没有想到,只是这样的一个念头,其实暗示着,他本来已经蠢蠢欲动的魔之骨血,正在一点点地彻底觉醒。这不但给了他偶有发作的奇异言行一个答案,让他做尽了与现在的信仰不相符合的事情。还让舞灵的世界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或者不如说,舞灵一直在逃避的,过去真实的影子在渐渐苏醒。

  可叹费劲了心血,不想让她卷入无谓的争端,黯然离去,选择让寒幽替代自己重新回到了她的世界中的痴情人,以为他能够保她一世欢颜,却不想是另一段流年感伤,重新开始,却重蹈覆辙。

  两番轮回相望,痴缠一世,他却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而是将她拱手相让。此心若木,以为自己的痛苦能换来她的幸福,终还是枉然。

  先来说一段妖族的沉沦史吧。

  其实很多妖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禁止提“外界”这个词,无数先辈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那里,他们才不想让后代们重蹈覆辙。

  于是,你就会听到一群一辈子没出过妖境的人大谈人境和魔境有多么可怕。结果一辈传一辈,越说越离谱——就可见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了。不过,什么地方,总有那么一两个思想激进敢于吃螃蟹的家伙,妖族也不例外有不信长辈的话逃走的,似乎走了就没看到有回来的……传说那都是被“外界”给吃掉了……

  那些听话但是总还抱着一丝对勇者崇敬感的妖精们见状,都默默地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这世界上,只有自己生活的地盘是最安全的。

  于是还有更极端的妖族分子: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反正我们不会出去,那还留着路干什么……干脆把地盘用强大的结界封印起来,里面的妖出不去,外面的家伙进不来,天下就太平了。

  做到这一步的妖族后代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反正你也出不去了,要么快点找个好妖精结婚,然后生出小妖精来继续给他们洗脑;要么就利用勤奋改变命运,成仙了,就能留在九天这个三界最美好的地方了。至于九天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也全凭之前留下的话和恣意想像,勾勒出了一幅天下无双的景象。如果九天之上的神仙听到了那样一番描绘,只怕要泪流满面,我怎么就不知道我住的地方这么美好呢……

  五族生来都须得各自背负着那宿命的准则,如有违反,都会出大状况。妖族所必须遵守的准则便是之前所提及过的不可以胡言乱语。结果很多妖族的修为会越来越弱,最后悲惨地变回了小动物,他们还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为什么呢……

  后来那个堕仙的出现,不但截断了妖族们认为最美好的一条奋斗之路,还带来了不少妖们没见过的可怕的灾害。结果那些习惯了守家待地的妖族们,在突如其来的灾祸面前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往哪里逃——本身就对外界有所恐惧了,更悲剧的是很多妖族根本早就不记得走出外界去的咒语了,因此糊里糊涂地被灭了族。

  狐灵山琉璃阁除了一处传送阵,可以通向一个里面充满了可以充当狐狸口粮的幽深密林,就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此界不得出,外族难进犯。

  言至此,再联想到舞灵,也许你会想,是这样封闭的环境造成了她的心性。

  也许是对的,也许是错了。

  究竟是舞灵的存在造就了这个封闭的空间,还是封闭的空间造就了舞灵,这个问题真的难以说清。

  她仿佛是一直在狐灵山生活的一只天真无邪小狐狸——至少她的记忆一直在向她呈现这一点,但这些记忆,她却一点实感都没有,就像是被写入脑海之中,遮盖其他的一层帘布。

  明明有从小生长在琉璃阁的记忆,一切却形若空荡,就连那惨烈的天灾,都是一场虚妄的,不愿追忆的血腥。

  仿佛是突然间降生,突然间就有了这些无妄的忆,但真真切切存留在心中的,却只有一睁开眼一地的洁白,还有无边无际的孤单。找不到依靠,找不到方向,只能抱着连真实性都不能验证的回忆活。

  胆怯似的,不敢踏向外界,唯一的祈盼就是侯着行踪诡秘,是他哥哥的人回来陪伴,别无选择——尽管他回来的次数那样的少,每次留下的时间那般的短。

  而这个时候,从天而降了一位神秘来客——寒幽。

  可以想象,这个不速之客,他所带来的温暖,是多么惹人怜爱,他所带来的清风,能吹散多少尘霾。

  她甚至觉得,他是在某些回想不起的尘埃角落中,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紧握她的手,呢喃细语的温暖。

  不知是缘还是孽。

  从他出现在舞灵的世界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改变她一生的轨迹。

  她非常惊奇地发现,自己曾经所深信的一切,竟然都是错。虽然这曾视为“到处洪水猛兽”的外界也自由它的令人厌烦之处,但是更多的是她不懂得可依然甚觉美好的浮生百态,繁华万千。

  他经历了那样多的苦恨,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更何况面前是小灵,她的任何一个眼神变化,他都能清晰地看出。他终于在她脸上找到了期待已久的心驰神往。他终于在这一刻,问她:“想不想,让亲自出去看一看?”

  舞灵虽然满怀期待,可还是果断地拒绝了他。

  “你可是有什么顾虑的?可还是自觉族上长辈们的那些不知所谓之言,比我的更加可信?”

  舞灵绞着双手,低下头来,道:“我是相信你的。但是我拒绝,其实,是因为……”她很小声地道:“还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可是因为你的这副身体,有什么特别的?”他试探性地问道。

  他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听到怎样的答案。他的心情真的是很矛盾。他既希望自己的努力没有落空,可是他不知道,如果结果令他失望了,他是不是也会同样的欣喜呢……

  舞灵的表情发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可这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舞灵轻轻皱眉道:“寒幽,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了解些什么?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那么,小灵,果然是你。

  我所想果然不错。

  你真的还不会隐藏自己。

  他想到了今后无可避免的事,燃起了浓重的恨意。心道:不想他竟然阴毒至此,连这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究竟是做了多么缜密的计划……你以为安排她这样的身份,我便不敢下手了,只能坐以待毙么?

  哼,少妄想了。

  只是,我真不知道,我要变成什么样子,再做多少牺牲我才跳脱得出去……

  寒幽心中已是波澜万千,却平静地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的?不想又歪打正着了。如果,我有一个办法,让你的身体留在这里,灵魂可以离开,你可否就会答应了?”

  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的笑容,她竟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幻觉。

  哥哥的话就萦绕在耳边。

  “你要无条件地对他好……相信他……”

  舞灵狠了狠心,因笑道:“那敢情好。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新奇的方法。”

  他顿了顿,答道:“我可以把自己的身体借给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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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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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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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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