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爵色凌遥>第12章 ·从此后会再无期
  寒幽的脚步渐渐沉重,行动困难。他服下的,不过是用幻术造出的影子罢了。

  他飘回铸剑阁时,即将用尽了力气。

  那把剑现在的时间被止住了。

  念洛的神情,变得有些颓唐。他的眼睛死死得盯着那把剑,有些不甘心到这里停下来。可是那不褪的火色嘲笑着他最初的坚定。他的呼吸因为失去了过多的血液,有些急促。

  “如果,这一次我失败了。你愿意陪我留在这里么?”念洛问道,他浑厚的声音透出不可思议的柔和。

  “天大地大,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即使我们都失去了记忆,可是我们还能在命运的指引下重新牵手,我们还是记得对彼此的承诺。这就够了。”

  两人深情对望,他们的时间,也犹如逆魂剑静止在那里。

  寒幽其实非常不想进去。为什么他总得打断这种气氛。

  他深吸一口气,满脸轻松地走进去道:“念洛大哥,阿柔姐,打扰了。我有好事情要告诉你们。”

  他二人很自然地就把目光转向寒幽,异口同声地道:“怎么了?”

  阿柔念洛从小看着寒幽长大,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待。根本不觉得尴尬。

  而且……要不是亲眼看到他们脸色惨白的样子,说话这声音哪像是中毒了的人……

  从各种角度……你俩也太淡定了……寒幽有点无语。

  不过时间紧迫,也没工夫吐槽了……

  寒幽把手中的药丸递给他们道:“先把它吃了,吃完我再告诉你们。”

  二人愣了一下,不知道寒幽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可还是依言吃了下去。寒幽比他们都紧张——他只怕雪王殿下给他的解药是假的。一直到他们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嘴唇也有了血色。他才安下心。

  “念洛大哥,我记得你曾经做过一个火灵剑匣?可还在?”

  念洛想想,把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一声口哨,那剑匣就自己跳出来,跃到了三人面前。

  “好!”寒幽把逆魂放入剑匣中,扣好盖子,道:“拿着它,和阿柔姐离开魔境吧。殿下的命令。”

  阿柔和念洛面面相觑,以为听错了。

  “呃……是这样的。”寒幽早就想好了说辞:“刚刚我是被殿下召唤了去。殿下说……他知道这把剑极难淬火,他最初就打算在开炉那日,把这把没有没有完成的剑当作礼物赠与你们,当作送别礼物。他托我告诉你,即使出了这魔境,你也不能把你的手艺荒废了。”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他怕一旦被打断,就再编不下去而露出马脚。

  念洛接起那个剑匣,道:“谢谢雪王殿下,他的大恩大德,我和阿柔终身难忘!”

  阿柔没有流露出那样的欣喜若狂。她更在意别的事情。

  “真的想好了么?一旦离开,无论遭遇了什么,你们这一世走到尽头之前,都不可反悔,也不可以再踏入魔境一步。”

  “是。我们绝不后悔,也不会再回来了。那么,我们何时可以动身?”

  “你们也知,雪王殿下脾气最古怪了,随时会改主意。请你们越快越好,最好现在就走。”

  这正合了念洛与阿柔的意,魔族又收纳之术,他们也没什么行囊包袱要收拾。对他们来说,除了寒幽,魔境也原无可留恋的东西。

  “可不可以……”阿柔和念洛犹豫地问道。

  寒幽知道,至少从这里到魔界出口的一段路,他们是希望他陪着走完的。

  虽然,这段路并不怎么长,但对于寒幽来说,足有千里远。他现在都是强撑着一口气了。

  所以,他还是摇了摇头,轻轻吐出:“对不起。”

  念洛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一样。阿柔什么也没说,从袖子中,拿出了三串珠串,将一个戴在了寒幽的手腕上。另外的自然是她与念洛一人一串。

  “寒幽兄弟,我们这一走,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了。”阿柔道:“就留下它做个纪念吧。”

  寒幽抚着它,道:“谢谢。念洛大哥,阿柔姐,后会无期,永远不要再回来。”

  他们怔了怔,回以同样的台词:“后会无期。”

  熟悉的人,就那样地离开,只是刮起了微微一阵清风。

  他们刚刚走远,寒幽便站不起来了。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么……

  念剑主人,曦柔主人……你们……无论在哪里,都还是要走么……

  等一等,念剑?曦柔?那是谁?

  脑海忽地浮现了怪异遥远的场景。

  有诗绘之,此景乃:冥水清清,寒烟寂寂。灼灼华意,升于窟鼎。有英雄兮,佳人相伴。仪静体闲,世上难觅。豪气干云,无人匹敌。天作之合,心有灵犀。炼化天物,成六神器。然天命兮,相思成忆。泪沾衣兮,百年未遇。同废异力,沧海归虚。尝定来生,比翼同羽。此生此世,再不分离!

  这是何处何时的记忆?为什么这样熟悉……恍若经年隔世,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名叫念剑的狂傲剑师与柔情绰态的伊人曦柔至死不悔的那份情。

  在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中,寒幽想不起自己是谁,在这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只记得,眼看着他们相爱,约定,分离,相遇,失忆。无能为力。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看客,而不是推动者。

  这是我的前世么?与我的今生何其相似……我是要改变那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可奈何,而重新与他们遇见的么……难怪我要想尽办法让他们离开魔境……那么……

  他的心里涌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明白了,他再也不要什么都做不到了。他没能保护自己的主人,那么我要好好保护我的大哥。他手一拈,拈出了几根针来。他把这些针同时钉入了自己周身几处死穴。

  这种做法可以让身体快速进入回光返照状态。但是他就等于放弃了还有一丝的生存权利。

  可他的身体又恢复了活力。追将出去。

  阿柔和念洛,正在魔界出口往回张望。

  “寒幽老弟,你果然还是来了。”

  寒幽责怪道:“不是告诉你们两个走得越快越好么?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阿柔惊恐地看着他每处死穴处都扎着银针,还未及发问,两只羽箭“嗖嗖”地朝他们飞了过来。寒幽挥起他的长剑,羽箭就断为了两截。他回身一掌,将二人生生震了出去。

  “念剑主人,曦柔主人……”他脱口而出了这两个称呼“不用管我,你们快走!这一次能走多远走多远!永远别再回来了!不然我对你们的心意,可就又白费了!”

  寒幽的长剑在地上一刮,就起了一层沙幕。将魔界的出口死死的封住了。

  “寒幽老弟……他……他是聚炎!”念洛猛然之间,像是解开了封印,尘封的过去潮水一般涌了出来。“那他……”念洛缕清了思路,想要杀回去。阿柔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没用了。他抱了必死的决心,把出口也封住了。我们还是快走吧。”说罢,就想让念洛离去。

  “不!他这么待我们,我们怎么可以扔下他不管……”念洛执意不肯离开。

  “你闭嘴!”阿柔怒道:“我们要是现在站在这里等死,就是对得起他了么!你既然想起了他是聚炎,那你还记不记得他身上被戳了二百个窟窿,看到咱们回去救他时那绝望的眼神!他牺牲一切是为我们完成心愿……难道你还要装出一副仁义道德的嘴脸,让他的努力化为灰烬么?念剑,你到底还想要让我们辜负几次他的好意?!”

  那俊逸的少年身上已经血肉模糊,但是也强撑着不让人过去。但是看到了他们的那个瞬间,如同被抽干了力量,轰然倒下。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至死都没能闭上。

  为什么……主人……你们为什么要回来……

  声音有些痛苦,却尽是惋惜之情,丝毫没有怨恨。

  那一刻,念剑觉得自己真愚蠢。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绝不要再做那样的傻事。决不能让聚炎再次白白牺牲了。

  光阴荏苒,转眼又是一次轮回。上天真的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下定了决心,道:“走吧,阿柔。”

  阿柔抛出一根缎带,她轻轻念了一段心法口诀,这缎带一下宽了许多,变得像个丝绸毯子。她和念洛同时跳到上面,这缎带就飘在半空,飞了起来。飞了很久,他们才敢转过身来。那魔境,再也看不到了。

  却说那寒幽将出口封住后,心中还是十分忐忑,担心他们再次回来。一直开着青碧的魔眼看着他们,看到他们离开了,忍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当回过神来时,他的四肢已尽数被墨莲的丝线系住。

  “寒幽将军,你身中剧毒,强行在自己的死穴内都钉了针的情况下,面对魔族的右护法,你还有有功夫开小差?”

  他将真气注入剑中,松开了手。那剑仿佛有了生命一样,自行将墨莲缠于他身上的线砍断,又重回了他的手中。

  他故作轻松地道:“那当然了,墨莲姊。见到你这样的美人,什么人不会开小差啊?”

  墨莲登时神色大异,而寒幽已飘至她的身后,用剑抵住了她的心口。

  “拿走。”

  “我不,除非你答应我不再去追他们。

  “要是我不答应呢?”Χiυmъ.cοΜ

  “那我就一剑杀了你……虽然我不肯背叛殿下,也不肯背叛我念洛大哥。但是对你,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虽然觉得很可惜,不过黄泉路上有你陪伴,也是件挺不错的事情啊。”寒幽笑嘻嘻地道。

  “都这个当口了,真亏你笑得出来。”墨莲用她难听的破锣一样嗓子,轻蔑地道:“不过我遗憾地告诉你,杀我,恐怕你没那个本事。”

  墨莲叉开五指,寒幽身体中竟自行迸发出丝线来缠在了墨莲的手指上面,墨莲借着线的力量将他甩了出去,将他摔在了先前的沙之壁上。寒幽猛然受力,只觉背后一痛,咳出一口血来。墨莲扣住住弓弦,瞄准他射出了几只箭,可他已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等着箭贯穿了他的心脏。

  墨莲走至他的身边,捏开他的口,将一粒药丸塞了进去。

  寒幽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便将药丸吞咽了下去。

  他头一耷,便不再动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与诡秘的笑容。

  “啪”地一声,念洛和阿柔腕上的珠串断了线,珠子一颗颗地从上面落下来。

  那并不是普通的手串,它们被阿柔施了法力,连接寒幽的生命气息。

  现在,它们散开了。

  寒幽,想必……

  他们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散落的珠子终究没能被穿回去。

  可这一定不会是他的结局。

  他还从来没未自己而活过。他的生命与生活,还从来没有真正开始,又怎么会结束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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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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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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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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