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知道么?在我快要冻死的时候,我们十一岁本该善良得蚂蚁都不忍捏死的年纪的周至言,居然一来就伸腿喘了我一脚。
虽然我已经快死了,但这个‘快’证明毕竟我还没死,被人家踹了一脚,我当然有反应啦。
他才舒了口气说原来没死啊。
后来我问过周至言,他说他看到我的第一刻想的居然是火车允不允许托运尸体。”
易碎给自己一个坚强的微笑。
周岚知道,他那一家人都不是一般正常人,可惜,他也被易碎坑蒙拐骗带进这个不正常的一家。
“周至言还算有点人性,确定我还是活的并且还有生存价值后就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我了。
你看他,本来就瘦瘦小小的,而且还比我小两岁,他的外套对于我这个正在茁壮发育成长的青年来说完全是塞进去的。
特别挤,挤到我感觉只要伸伸胳膊这外套就立马绷线了。
也可能是真的太挤的原因,那时候穿着真的特别暖,特别暖。”
易碎喃喃重复着特别暖。
“当然也可能是当年的商家还没那么黑心,棉花多塞了几两。”
垂着眼继续回忆:“他带我先去了一家小宾馆,因为我们两个都没有身份证。
我问他为什么不回他比赛住的酒店,他说有点远,让我先在这暖暖身体。
我是噢,也没仔细想过那个有点远到底是多远,他又是怎么从有点远的地方那么快就找到我的。
估计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上海除了浦东区还有普陀区,除了普陀区还有嘉定区,静安区,黄浦区……这么多这么远,那个年纪以为那都是自己住的那个小破村一样,出门顺手丢个垃圾就顺手把村子走完了。”
周岚听得出,易碎是真感动。
那个年纪里周至言给予他的温暖他的感动。
原来他们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心中难免一酸。
可又想到他现在拥有的这些都是从周至言手中抢走的,他又愧疚。
感情这种事真的没办法判断到底是谁对谁错。
“虽然是个小宾馆,但也足够我这只没出来过乡巴龟激动了,周至言把我窝热乎了,也随意我怎么在床上打滚了。
他给我买了麻辣烫,我们那个小地方还没有这个东西,我们对着窗外的黄浦江吃得满头大汗,却特别爽,很开心。
他没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大概是懒得听我中二犯病的理由。
我说我不想回去,他就说好。
一整个晚上我们都窝在一起,对着那台20英寸的黑白电视看了一晚上的还我本色,然后再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我们在上海待了一个星期,直到他的奖学金全部花完了,才恋恋不舍的买了火车票。
对于那个时候的我,外面的世界太吸引人了。
我问他奖学金都用完了怎么办,他说只要拿奖学金的人还在还怕以后没有么?
我当时鼻头一酸,林黛玉上身来了一句你对我真好。
我知道这话很肉麻还挺矫情,估计周至言也是被雷到了,愣了好了都没说话。Χiυmъ.cοΜ
火车检票的时候他才说他知道了。
上车后,我趴着窗户看外面的上海,争争向荣,和那个灰扑的小地方完全不一样的气息。
我说周至言你以后再带我来吧。
他说好。
我说以后我要住你比赛住的大酒店。
他说好。
我要我要把夜市从头吃到尾再从尾吃到头。
他也说好。
好像除了好就不会说别的了。
我说周至言你以后要努力赚钱啊。
他愣了一下,还是说好。
我就笑了,凑过去开玩笑说周至言你那么聪明,要不开个公司吧,就跟那个,那个,还有那个一样。
我就对着窗户指,把能看到的名字都指给他看。
他过了好久才说好。
我本来只是开玩笑,却没想到他的好都是真的。”
易碎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眼角红了。
从小到大,周至言陪伴他的时间比易老师还多。
他在生活上照顾他,他也依赖他,到现在连煮个粥都不会。
可在外面,易碎知道那些苦,他从来没有说过的苦有多难熬,而把这些强压在一个十几岁少年身上的是他的一句玩笑。
“他会遇到那个对他好的人对吧。”
周岚心也跟着颤,“会的,你对他也是好的。”
“骂他,打他,吐糟他,我哪里好,我哪里好……”
平常不细想,回忆一涌来,他好像真的欠了他很多。
“易碎,你听我说。”
周岚认真的看着他。
“对于周至言来说,你是他人生里的一道温暖,就像你回忆他一样,润色了会记得很多很多他对你的好,同样,他也会记得你对他的好。”
回忆就跟自带滤镜一样,总是让人忘了不美好,把回忆的那个人修饰得清隽儒雅。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周岚扯着笑,易碎也跟着笑。
“你去问问他,他愿意参加正好你们一起去,如果不愿,那就尊重他的意见。”
易碎沉沉点头。
“快吃面吧,都凉了。”
周岚把牛肉挑给他,“多吃点。”
易碎沉默着把面都吃完了。
然后他们结账离开。
易碎是在电话里问的周至言,晚上等自己情绪平稳下来了,易碎站在阳台上给他拨了电话。
他觉得手指有点空,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
空的,然后笑了。
笑自己戒烟这么久,偶尔还是会手痒。
电话通了。
现在已经不是BB机,已经不需要他焦急无措等待他打回来了。
科技的发展真是贴心啊。
“喂。”
清冽的少年声音把易碎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喂,阿言。”
那边似乎一顿。
易老师经常这么叫他,但易碎却很少会这么喊他。
这种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周至言忍不住问了一句:“借钱?”
易碎:“。。。。”
他突然很想知道他在周至言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易碎尴尬的咳了两声,“不,不是。”
周至言觉得今晚易碎有点怪,虽然他这几个月来都挺怪的。
周至言敏感,却从来懒得去想。
“那是?”
易碎突然觉得有种无从开口,明明只是问个问题。
爱去不去不去拉倒。
这才是他一贯的风格。
“就上次我们唱一次就好。”
周至言很耐心:“唔,怎么了?”
“明日歌神的主办方刚好也在,所以他让我们俩去参加接下来的比赛。”
易碎故意把“我们俩”读重了。
周至言这只兔子精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他慵懒的大脑迅速转了一下,先思考了一下他这一段时间有没有大把的时间空出来,又迅速把人事在脑海里安排好,最后才思考起他愿不愿意参加这个问题。
这几年,他看起来越来越好过,其实他都快忘了做某件事原来是按愿不愿意来选择的。
周至言刚刚活动过大脑,觉得需要休息了,所以直接把问题抛给了电话那边忐忑不安的易碎:“你说呢?”
易碎:“。。。。”
我说呢??
这什么破回答!!
易碎忍住这口气,思考起怎么回答听起来显得自己更帅一点。
周岚让他去尊重周至言的意见,其实他是有私心的,他是想让周至言参加这个选拔赛的。
因为他知道,周至言是喜欢音乐的。
也许是被他传染,虽然不明显,但易碎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也喜欢音乐。
他想让他去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
易碎决定抛弃帅不帅的问题,直接问题:“我想你去。”
语气坚定,好像强迫一样。
周至言一愣,想了一会,想了大概当初他答应他去开公司那么久,他回答:“好啊。”
话里隐隐带着笑意。
他是真的愿意的。
易碎也笑了:“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周至言:“好。”
周至言放下手机,他半坐在床上,看着前方。
房间里就他一个人,看着看着时间就走掉了,他的手机自动黑屏了。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唱过歌了。
上次易碎带着曲谱来找他,他看了歌词,看了曲谱,却没开口唱过一句。
房间里安静着。
本来是安静着。
“想看你笑,想和你闹,想拥你入我怀抱,上一秒红着脸在争吵,下一秒转身就能和好~”
清清淡淡的歌声悠然起伏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
小,太小了。
对于想做的事这个房间实在太小了。
易碎不知道,他一开始的梦想是陪他唱到最后,无论天涯海角,就算穷得打滚他么陪他唱下去。
…………
易碎收了手机,从阳台走回宿舍里,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温暖的小房间,舒服的舒展开身体。
周岚听见他进来了,从床上爬起来,问他:“怎么样?”
易碎心情不错:“嗯,答应了。”
周岚惊喜:“答应了?”
易碎点头:“答应了。”
两个目光相对,同时噗呲笑了出来。
“怎么感觉我们像两个操碎了心的家长。”
“是啊。”
易碎脱了外套,上床。
他们俩的床早就合并在了一起,位置还挺大。
“那睡觉吧?”
“嗯,睡觉吧。”
易碎把灯关了。
黑暗让人闭眼唤来睡意。
在易碎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周岚说:“易碎,你还记得你今天是为什么去找刘老头的了么?”
易碎一愣:“。。。。”
他忘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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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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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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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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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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