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太暗,电视屏幕上的影像弱了很多,只能看到黑黑的一团。
沙发上还铺了张毛毯,暖绒绒的,室内的温度比外面实在是太亲民。
“怎么了?”周岚侧着脸,看着他。
易碎手盖周岚的手背,捏了捏,这真实的触感让他的心慢慢落下,归位,扯了个笑:“没事。”
“嗯。”周岚低了头,目光正好落在易碎那只盖在他手背上的手,易碎的肤色要比他的偏裸色一些,两种颜色搭在一起并不违和。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在易碎脸上出现那样的神情,他知道易碎肯定有不能告诉他的事,他不说,他也不会再问。
周岚站了起来,易碎看着他走进那间偏北的房间,没一会,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一套黄溜溜的衣服,叠着,看不出具体样式。
“你先去洗澡吧。”周岚把那套衣服递给他。
易碎一挑眉,“给我穿这个?”
嘴里这么说着,手里还是接过了,没像周岚那么温柔,一把抓着,抓出一个个褶子,棉质的,还挺厚。
“嗯,穿这个睡吧。”末了又补了一句,“没有人穿过的。”
身体慵懒往后摊,脑袋正好搁在沙发头上,这个位置让他的头微仰着,对着周岚笑,全身痞气尽数显现,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周岚直接无视他的表情,指了指浴室的位置,又告诉他绿色大瓶的是沐浴露,蓝色瓶装的是洗发水,还有圆形瓶子的是护发素。
易碎安静的听着,他这点头发根本用不着护发素,可他喜欢听周岚讲话,周岚讲话比起易碎来说要偏慢,嘴唇一张一合,一字一句声音轻柔,缓缓进入耳蜗,比起刚认识的他的时候的少年嗓音,现在他的声音要磁性许多,听着周岚的声音易碎觉得格外舒心。
周岚再一次确认:“听懂了么?”
易碎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两手绕过自己的耳后,垫在自己头下,头发有些扎手,脖子随着头动了动,适应了手做肉垫,才徐徐开口:“我用你的毛巾么?”
周岚一怔,手自然垂着,大拇指和其他四指搓了搓,然后松开,转身就往房间走,在进门的位置停下。
易碎听到一声:“嗯。”
易碎笑了,笑声清朗,一声一声在客厅传开。
不用看他都知道周岚肯定脸红了。
开了热水器,伸手试了试水温,一般不算太烫。
易碎三两下脱了衣服,还是选了淋浴,开了花洒,闭着眼站在水下,任水流在他身体穿梭,没一会就起了水雾,整个浴室被水雾笼罩。
一伸手就能够着那些瓶瓶罐罐,拿了那瓶白色的沐浴露,抹了把脸,看清了包装上的字:儿童牛奶沐浴露。
易碎笑出声,水落在地的唰唰声混合着他的笑声,隐约朦胧。
洗手台前墙上贴了面镜子,也沾了白雾,易碎隐隐约约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一个人形轮廓,他身材硬朗,肌肉线条流畅,具体五官倒是看不清。
拧开水龙头,手对着出水处捧了把水让脸上浇,这水是凉的,够刺激,易碎清醒了许多。
洗手台旁边挂着两条毛巾,一条浅蓝色,一条嫩粉色,用膝盖想都知道哪条是周岚的。
抽出那条毛巾,不算太干,还有点潮湿,应该是早上用过了。
嗯,周岚用过了。
易碎就着毛巾抹了把脸,绒线柔软细腻,擦过他的面颊,从额头开始,一寸一寸下移,再到眼睛,高了点的是鼻子,然后是嘴唇,停了两秒,最后擦过下巴。
全程没用几秒,整个过程易碎都记着。
都完了,易碎准备换了衣服出去,黄澄澄的一坨在白雾里也特别显眼,易碎展开一看,整个人愣了足足一分钟。
易碎出来的时候,周岚已经煮好面坐在椅子上等他了,他还是有些困,一只手撑着头,大拇指在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揉按。
“周岚。”
周岚闻言撤了手,抬起头来看他,一只黄澄澄的皮卡丘站在离他不到两米的位置,嘴角撇着。
易碎没戴衣服上配的帽子,他头发湿着,贴着头皮,有几根长得快的搭在额前,身上是一身皮卡丘的服装,下面却穿了双黑色人字拖。wWW.ΧìǔΜЬ.CǒΜ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副景象,周岚还是没忍住笑得乱颤。
看周岚笑得这么开心,易碎迈步朝他走过去,嘴角平着,至少没撇下去了。
“这不是你的睡衣么?”
周岚还在笑:“谁说是我的睡衣了。”
易碎一哽,半天憋出一句:“我以为…”
周岚想起他之前窝在沙发上,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周岚一下都懂了,他之前是以为周岚拿了自己的睡衣给他换,又以为周岚不好意思直说。
这一想通,周岚笑得更是忍不住,埋了头,良久话里还带着笑意说了句:“这是我妈买给我爸的,我爸死活不肯穿,所以就一直没人穿过。”
易碎:“。。。”
除了妹妹,连爸妈都这么有个性么??
易碎突然倾下身子抱住周岚,在他耳边低喃:“周岚。”
“嗯?”周岚开始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吓到,身体有点僵,适应过后身体慢慢放松。
“你真是个宝贝。”
?
“无论在哪群人里都是最正常的那个。”
“。。。”
周岚收下他的夸奖,推开他,说:“先吃面吧,汤快榨干了。”
易碎在注意到桌上那碗无人欣赏的鸡蛋面。
鸡蛋两面煎得金黄,放了几根小白菜摆在面上,还有些剁碎了的小葱,面相很好。
面汤溢过了面条,根本没有被榨干的趋势,易碎勾了勾嘴角,目光从那碗面上移到了周岚身上,“你做的?”
周岚点了下头,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直接说:“在火车上没吃饱吧。”
易碎突然想起那碗葬身垃圾桶的方便面,在心里默默哀悼了两秒。
然后笑着扯开椅子,坐下,拿起摆在碗边上的筷子,他不喜欢喝汤,夹了面条往嘴里送。
唔。
好吃。
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周岚,周岚看懂了,他在夸他。
吃饱喝足,接过周岚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关心起今天最重要的问题:“周岚,我睡哪?”
周岚低了眼睑,“你睡我房间。”
易碎兴奋了,“跟你一起么?”
“我睡我爸妈房间。”
易碎一下变成落败公鸡,全身上下散发着我不满的气息,扁扁嘴,语气幽怨:“都说小别胜新婚,诶~”
一声长叹。
“我床不够大,两个人会挤的。”
“没关系!我抱着你睡占不了多大的位置。”
被易碎这样直言说出来,周岚觉得脸一下火辣。
最后还是周岚让了步,“算了,你跟我睡吧。”
耶耶耶!
易碎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得了便宜的易碎乖乖的洗了碗,顶着一身黄艳艳的皮卡丘服装钻进了周岚的被窝。
这被子是周岚的,枕头也是,咦,有两个枕头诶,唔唔唔,这床垫真软。
易碎在床上打了两个圈,跟个神经病一样的又翻了个跟斗,一只巨型皮卡丘就这么滚过来滚过去。
这都是周岚的味道,从学校到家里,从发丝到脚趾,唔,他全是他的!
周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带了个吹风机,把缩在被子里的皮卡丘抓了出来。
易碎有些挣扎,“干嘛干嘛?”
周岚在他湿漉漉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吹干头发再睡。”
易碎一下乖了:“哦。”
隔着被子坐在床上,腿盘着,两手搭在腿上,乖乖享受着周岚给他吹头发。
吹风机呼呼的热气刺着耳膜,周岚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揉了揉,掀起然后抚平。
他头发短,没一会就吹干了。
周岚把他搭在后面的帽子往他脑袋上一口,皮卡丘两个小耳朵就在易碎脑袋上立体起来。
周岚又笑。
这是他笑不烂的笑点。
最后笑得直接趴在易碎背上,脸隔着这厚厚的棉料贴着他的后背,易碎还能感觉他笑得一颤一颤的。
突然,感觉腰上一紧。
易碎低头一看,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已经穿过了他的腰,在他腹部两手扣在一起。
易碎也笑。
被爱人从背后抱住的感觉格外心安,好像所有的不好都被抚平。
周岚有点腼腆,最初主动的亲密接触是在火车站,上车时他亲了他脸颊一下,然后飞快跑了,那个时候肯定羞死了吧。
慢慢的,他们习惯了接触,也渴望这种亲密感,少了别扭,从身体到心灵一点一点的贴合。
周岚的脸蹭了蹭他的背脊,然后额头抵着。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岚松了手。
“睡吧。”
“嗯,关灯吧。”
啪。
屋内一下暗了。
掀开被子并排躺下,再盖上,身体的温热,和棉被的烘热。
周岚长腿一展,踢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声音弱弱的问:“什么东西?”
“啊?”
“硬硬的。”
易碎身体一僵,再次:“啊?”
“就我刚踢到了…”
啪!
灯又被打开。
被子掀开,一看。
是个吹风机,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风口处位置偏下,应该是刚刚被周岚一脚踢的。
周岚:“。。。”
易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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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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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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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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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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