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帽!”我大喊了一声,想让老帽和另外三个伙计都过来合成一处,虽然这样会有被一锅端的危险,但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有把人都集中在一块,才能想办法冲出去。
“庄……”浓雾的另一边传来了老帽的回应,双方分开片刻,他们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老帽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是很急促:“快跑!”
砰砰……
紧跟着,浓雾里响起了枪声,枪声接二连三,再没有人回话了。我心里一紧,老帽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做事不会那么鲁莽,如果开枪,就说明他们遇到了致命的危险,不得已全力反击。
“肯定出事了,咱们先走!”冯胜利拉着我,想在四面的浓浓烟雾中找一条可以冲出去的路,但雾如流水,一出现就把附近全部堵死。那么重的雾,我们根本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两个人晕头转向的转了半天,还是无路可走。
我心里很惦记老帽他们,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交情很深,我怕他们出事。我不敢再扯着嗓子喊,打开对讲机就呼叫老帽。
“老帽!能听到吗!老帽……”
呼……
对讲机里没有回应,我就匆忙的继续呼叫,可话音尚未落地,从左边缓缓流动的雾里,唰的飞过来一条模模糊糊的影子,影子在两米高的地方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的正落在我们脚下。
我一下子看出来,那是队伍里的一个伙计,他落地的时候,嘴巴鼻子里全都是血,几乎连出声呼喊的力气都没有,痛苦的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他爬不动,我赶紧弯下腰,想扶他。
我的手刚刚扶住他的胳膊,这个伙计噗的喷出一口血,眼神顿时凝固了。他的手臂软塌塌的垂下来,呼吸也随之停止。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憋的想要发疯,虽然之前我们被黑狐狸摆了一道,但只是一场虚惊,没有人伤亡,可眼前,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这个伙计的岁数并不算大,正是一个男人一生精力最充沛,最睿智成熟的时候,我跟他其实没有什么瓜葛,甚至可以说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果不是我要来三里峡,可能他还好好的呆在北京,做做生意,没事的时候陪陪老婆孩子,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而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我拼命的摇着他,希望他能再睁开眼睛,但他的呼吸和心跳彻底消失。我看到的,只是一张染满鲜血的脸。
我是一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人,我没有经历过残酷的生离死别,所以当这个伙计就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心底最脆弱的一块猛然被现实冲击的粉碎。我拽着他,想把他背在身上,然后带着他一起走。
“不行!”冯胜利马上过来阻拦我:“他已经死了,带上他,只会是我们的累赘!”
我不能说冯胜利无情,我们此刻的境遇就是这样,浓雾里的危机是未知的,即便徒手冲,都不一定能逃出去,更何况带着一个死去的同伴。
这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之前在雷口时,第一次遇到爬行人的情景,那是一个残酷又冷血的人,他有时候会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一点他们团伙里的事情,他说,在很偏远的地方行动的时候,如果真遇上同伴受了伤,为了避免连累其他人,要么,给伤者留一点口粮,把他丢下不管,甚或,直接把他杀了,以免他在煎熬中承受更大的痛苦。
当时,我就觉得爬行人在吓我,再用暗示的方式不断瓦解我的心理防线,因为在文明社会长大并生活的人,有起码的做人底线和道德良知,我不相信人性会卑劣黑暗到那种程度。
可当事情真正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得不信。眼前这个伙计是死了,对他或者对我们,都是一种解脱,如果他没有死,我想,冯胜利会劝我丢弃他。
我把死者慢慢放到地上,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致他于死地的创伤来自胸口,他胸口周围的骨头几乎都碎了,仿佛被一只铁锤重重的砸了一下,甚至还能摸到骨头粉碎的中心位置一个凹进去的印儿。
“庄爷,很不妙。”冯胜利蹲在旁边,警惕的抬眼朝四周逼近的浓雾看了一眼,咬着牙,小声对我说:“对方是个很扎手的硬点子,功夫太强了。”
冯胜利说,这个伙计是被人一拳打死的,只一拳,对方的拳头重击在他的胸口,效果和一只铁锤砸中也没有什么区别,胸口的骨头碎了,冲击的力量波及心脏。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凶手的拳头,是怎么样一只拳头,他的力量明显大的骇人,老帽带来的伙计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可是伙计在凶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一拳就要了他的命。
更关键的是,这个凶手是从哪儿来的?虽然现在的三里峡充斥着遮蔽一切的浓雾,浓雾里可能还隐藏了我无法知晓的东西,但至少我能确定,在我和老帽他们来到三里峡之后,除了那条鬼里鬼气的黑狐狸,这里绝对不会有除我们之外的任何人。
“庄爷,那具骸骨……”冯胜利适时的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自然而然的,我就想起了那具在不知不觉间衍生了血肉的遗骨,这是一个双向思维的问题,人体的皮肤和肌肉组织慢慢腐烂之后,留下的就是骨骼,但一具骨骼如果衍生了血肉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潜意识告诉我,它会变成一个人,有血,肉,皮,毛,有呼吸和心跳等等生命特征的人。这个想法一产生,我刚要用扎根在心里的唯物主义信条去批驳它,但又想起自己最近总结的那条结论。
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时候,浓雾那边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惨叫声刚一响起就戛然而止,仿佛一个垂死的人突然被捏断了脖子。惨叫声来的很突然,而且声音已经变形,我听不出那是否是几个伙计之一。
我想用对讲机继续跟老帽联络,但再次把对讲机抓起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对讲机的信号消失了,这很奇怪,在浓雾和危机发生之前,对讲机是正常的,至少在这片广阔的洼地里没有受到影响,可是浓雾滚滚淹没了整片洼地之后,对讲机一下就失效了。
“庄爷,真的不能再等了!”冯胜利在努力分辨着那声惨叫,他可能察觉到,那声惨叫来自我们的人:“走!”
四周都是雾,已经把我们立足之地给吞噬了,两个人硬着头皮,稍稍一选择,就挑了一个方向一头冲进浓雾里。和我预料的差不多,浓雾里的能见度低到极限,就算自己在自己面前伸出手,也很难把五根手指都看清楚,没有任何办法,我们只能摸索着走。
走了一阵子,我们就晕了,失去方向感,我拿出指南针,几乎得把表盘放到自己的眼皮下面,再用手电才看得清。可我望着表盘,发现指针像陀螺一样毫无规律的在里面胡乱的转动。
指南针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影响,我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慌,千万不要慌。
在雾里迷失了方向,我们只能碰运气瞎转,身边依稀可以感觉到一根一根竖立的石柱,这说明,我们现在是在祭祀场内部,只有离开祭祀场,摸到石墙那边去,才能顺着石墙走到来时的坡面。
但是这时候好像是见鬼了,无论我们朝那个方向走,走来走去,仿佛始终都走不出这个祭祀场,满眼都是遮天蔽日的雾,这种情况很让人没脾气。
分不清方向,不过走着走着,脚掌踩在地面,能感觉到地面上有一条一条很均匀的笔直的线条,围绕着什么东西射线状的扩散到四周,约莫有几分钟,冯胜利就停下来,蹲着朝前面使劲伸头看了看。
面前是一个用磨的比镜子还要光滑的石头堆出来的正圆体,好像一个浑圆的井口,估计直径有三米左右。
“庄爷……”冯胜利回头想跟我说什么,但话一出口,他马上就闭上了嘴巴。
与此同时,我的后天预知能力在发疯般的膨胀,示警,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可我的感觉却仿佛比眼睛看到的还要清晰。
我感觉,有人正在无声无息的接近我们,这个人满身杀气,那种杀气仿佛已经凝结成气体,在浓雾里悄然弥漫,被这种凛冽的杀气浸染,我就浑身上下发冷,从头凉到脚。
冯胜利冲我拼命的摆手,示意我后退。这人是比较精明,但混了这么久,被老帽感染的也有几分血性,遇见事情之后先让我躲避起来。
我没有任何选择,下意识就开始后退,身边每隔几米,就是一根石柱子,我一口气退到第二根柱子后面,可以杀气还是升腾着袭扰着我,我被迫又退了退,在第三根石柱后面停下脚步。www.xiumb.com
我和冯胜利之间相隔了差不多有十五米的距离,在浓雾笼罩之下,这个距离已经是肉眼绝对无法企及的极限,根本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只能靠耳朵去听。
什么声音也没有,冯胜利肯定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剩下那股仿佛能把人压碎的杀气,在周围不停的荡来荡去,我分不清楚杀气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和浓雾一样,来自四面八方。
呼……
骤然间,那片飘渺不定的杀气好像一瞬间就凝华,逼到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危机感顿时爆升至顶点,我立即挪动脚步,朝相反的方向退却。
就退了那么两步,脚后跟突然被什么很硬的东西顶了一下,我一愣,紧跟着,脚下就发出一阵低低的轰隆声。
我看到那是一颗和西瓜大小差不多的石球,球体非常圆,我一触碰到石球,它就沿着一条印刻在地面上的轨道一样的线条开始朝前滚动。
地面看上去好像是平的,但存在一定角度的倾斜,石球在轨道上越滚越快,我隐约能分辨出,球是朝着冯胜利隐藏的那个地方滚过去的。
球很快就脱离了肉眼的观察,在雾里继续滚,前后可能也就是半分钟时间,我看到前面骤然亮起了一片白光。白光非常的亮,尽管隔着这么远,光线仿佛穿透了层层浓雾,在我眼前闪了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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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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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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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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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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