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三道全身上下皆笼罩在黑袍内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周身恐怖气机交织,竟于头顶之上显化出炼狱景象,千万尸影时而凝聚时而消散,发出一声声凄厉嚎叫。
“走!”
圣尊低喝一声,带着三尊圣尸冲天而起,转眼消失不见。
袁白柳望着他们离去方向,略略沉默后,道:“尸神大人为何不亲自出手,以保万无一失?”
黑暗中,响起尸神漠然声音,“这是殿主第一次试探本座,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白柳不敢。”
黑暗归于沉寂,属于尸神的那份阴冷压抑且不详的气息,缓缓退去、消散。
袁白柳站直了身体,看向养尸池深处,那座若隐若现的尸山阴影,“果然,还是无法脱离这具躯壳吗?”
突然,他转身看向身后,皱眉道:“胡闹!不是说了,让你好好闭关,怎么跑到这来了?”
语气有几分恼怒,但更多的却是溺爱以及无奈。
一道身影走出来,是个姿色平平,身材也平平的年轻女子,她躬身行礼,“弟子拜见殿主。”
袁白柳挥挥手,“你这副表情,想问什么?”
平平的女子起身,轻声道:“弟子不解,您为何要抗拒,来自尸神大人的意志,毕竟尸道之未来,与我道修士皆息息相关……更何况您也已触及‘道’之层次,这对殿主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袁白柳摇头,“庆之啊,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为师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
这已是很明显的,不愿多说的表态,可平平的女弟子却并未领会,认真道:“还请师尊解惑。”
袁白柳以手扶额,露出几分果然如此的苦恼,“庆之啊,有时打破砂锅问到底,并非明智之选,乐得糊涂有别有一番人生哲理,你可懂?”
女弟子摇头。
这一次,殿主陷入许久的沉默,“……好吧,谁让你是本殿选的嫡传,是我的衣钵传人呢,这话为师只说一遍,你听了之后,要永远烂在肚子里。”
“好。”
“庆之啊,你觉得尸道,是大道吗?”
“当然!”平平的女弟子,回答的干脆利落、斩钉截铁,她望着自家老师,眼眸明亮,“老师您曾说过,世间万物甚至包括这世界,以及更辽阔范围的无尽宇宙,所有一切都抵挡不住时光长河的侵袭,皆有枯萎凋零,被死亡阴影笼罩之日。”
“万物终将消亡,唯有死亡才是世间唯一不变的旋律,我尸道向死而生,走的乃逆流而上追寻大道之路,自‘终点’而来,才能成就真正的大道果!”
袁白柳:……
没错,这话是我说的,但你听听也就算了,怎么这么多年了,一直都记在心里,还奉为圭臬呢?
咳咳……哪家的道统,在引领弟子入门时,不得自夸自擂几句?这是大家都默认的事,怎么能完全当真?
“咳!……庆之你说的对,可徒儿啊,这天下人并非都如你我一般,能理解尸道之真谛、精髓,甚至对我尸道还有极大偏见,认为我等乃旁门、左道,甚至是邪魔。”
袁白柳一脸忧心忡忡,“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尸道若在天命大争中出尽风头,必将引来各方打压,步履维艰啊。”
平平的女弟子眉头一皱,沉声道:“那有何惧?谁若来打,那便打,我尸道奉陪到底!”
袁白柳的表情差点绷不住,“……庆之好胆魄……怕咱们是不怕,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辈修行者更应当,遵循友爱和善之道,少与人争勇斗狠……”
迎着女弟子明亮的眼神,他说着说着就卡壳了,“殿主,我等尸道修士,自踏入此道来,与人搏杀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吗?不然魂火哪里来?尸傀哪里来……您到底想说什么?”
袁白柳搓了把脸,“庆之,尸道是不可能承接天命的,这点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
他看着女弟子,“你刚才说过,尸道是逆流而上,自死亡中追求大道,可你想过没有,若尸道承接天命得此界气运加持,将会出现什么后果?尸道大兴,对不对?”
女弟子点头。
“尸道大兴,则意味着无数杀戮、死亡,最终只会毁掉一切,使之沦为死者的世界。到时,你去哪里收取生魂,汲取魂火?尸道的路就彻底断了!死亡与生命对立却又相互依存,正如尸道与这个世界的关系……生命与死亡的交替、轮回,才是道。”
说到最后一句时,殿主声音很轻,眼眸之中却浮现无尽沧桑、感慨,这也是他触及“道之层次”后才生出的感悟。
当然,尸道无法承接天命,并不意味着就没有未来,生命与死亡对立而又依存,无论最终得天命认可的是谁,都有属于尸道的“一部分”。
毕竟,万物皆逃不过死亡。
平平的女弟子想了想,缓缓道:“殿主您说的,弟子虽不能完全理解,但也懂了几分……既是您所说那大概便是对的,既如此,尸神大人为何还要全力争夺天命归属?”
殿主道:“因为贪心,又或者是畏惧,尸神大人大概想走一些捷径吧……尸道大兴得气运加持,哪怕只昙花一现,也足够他鲸吞一顿,突破现在的境界……可气运之道此消彼长,鲸吞在前崩解于后,我辈尸道修士的前路,可就不那么好走了。”
尸神从未真正想过,让尸道承接天命,殿主都能明悟之事,他又岂会不知?不过是想利用一番,助自身破境而已,之后纵洪水滔天又如何?
女弟子沉默良久,“您在尸王殿内这么说话,就不怕尸神大人听到?”
殿主瞪眼,“你现在才意识到这点,会不会有点晚了?”又恼火摆手,“把心放肚子里,为师大手段没有,但我周身所在,即便尸神也无法窥探。”
“那就好。”女弟子转身就走。
殿主低吼,“你干嘛去?”
“阻止三祖!”
“站住!”殿主手都抖了,黑着脸,“你脸大啊?为师都不敢做的事,你就这么莽上去了?!”
瞪着女弟子,他深吸口气,“给我回去闭关……罗冠那个人,为师借圣尸看了一眼,是个有背景的,尸神大人的盘算未必能打响,总之现在不许轻举妄动,听到没?”
女弟子道:“真的?”
“真的,绝对是真的!”
“哦,那好吧,弟子告退。”女弟子行了一礼,大步离去。
望着她背影,殿主一脸的怀疑人生,喃喃道:“挑来挑去,咋选了这么个衣钵传人,是本殿瞎了眼,还是天意……呸,一定是这贼老天,见老子英俊潇洒又厉害,不顺眼了才故意害我!”m.xiumb.com
“我怎么会眼瞎,不可能的。”
殿主心气畅快了几分,确定女弟子没作妖,老老实实回去闭关了,才真正松了口气。
“那就且先等等,尸神大人啊,希望最终不会走到,本殿亲自阻止你的地步……嘿,虽说您的境界我捉摸不透,但大家都是道上的人,本殿真发狠的话,拖你下水也该不难吧?”
“啧啧,难说,难说哦。”
……
天机岛,采星楼第一百零七层。
闭目调息的罗冠,突然睁开双眼,其内精芒暴涨,竟使得虚空间细微电光涌动。
“尸王殿的人,终于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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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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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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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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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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