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独坐书房,一灯如豆,不时跃动的烛火,一如襄王忐忑难安的心神。当他得知刺杀谢九郎事败的消息以后,战战惶惶直到现在。据闻,那名刺客被千牛卫当场活捉,直接押入刑部大牢。
在此之前,襄王从未与江湖人打过交道,吃不准那人是否能够承受得住刑罚。万一他捱不住,将所有计划和盘托出,可就大事不妙!襄王重重叹息一声,疲惫的合上双眼。
才两日而已,皇帝陛下就像是在长春宫扎了根。天刚擦黑,他就迫不及待的赶来与柳媞共进晚膳。席间,妙语连珠,逗得柳媞笑容满面。
皇帝陛下像是攒了一肚子的话,东拉西扯的总也说不完。待他睡下,寝殿里才得重归寂静阒然。
柳媞翻来覆去难以安眠,身侧的皇帝陛下却已沉沉睡去。借着幔帐外的昏黄光亮,柳媞侧过身,饶有兴趣的端看皇帝陛下睡颜。
他的眉目日趋平淡温和,甚至很少展露悲喜愤怒。不,应该说他比以前愈发擅长做戏了。柳媞唇角微扬,露出一抹讥笑。
皇帝陛下说了那么多话,偏偏不提谢九郎遇刺。仿佛此事与襄王没有半点瓜葛。此举看似体贴,实际令得柳媞毛骨悚然。她深知,皇帝陛下这般行事,定是在酝酿一场让柳氏覆灭的大风暴。
幸而柳媞与柳维风达成共识。他们绝不会束手待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着实让人难受。柳媞唇畔讥笑更甚。事成以后,她再不用仰人鼻息!
柳媞食指轻点皇帝陛下耳际,细声呢喃:“三郎的心思还真重呢!”
襄王彻夜难眠,清早天刚蒙蒙亮,就心急如焚的赶回皇宫。他一路直奔长春宫,去向柳媞问安。
说是问安,实则是想探听消息。万一皇帝陛下真的见罪,也好求得柳媞庇护。
襄王到在长春宫,见到神色如常的柳媞,悬着的心终于归位。他暗笑自己杞人忧天。
柳媞将襄王喜忧参半的神色尽收眼底,她一边嗤笑襄王没用,一边柔声相询:“你昨儿个宿在王府?”
“是,襄王府就差后院花草尚未移栽,其余的都修整的七七八八了。”襄王坐在鼓凳边沿,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向柳媞言道。
“哦,我听说内侍省和卫尉寺还没派人过去,你的饮食起居都都没有得力的人伺候,终归不行吧。”柳媞难得关心襄王日常琐事。襄王展露出孩童般天真喜悦的笑颜,回道:“不碍事,不碍事。虽然可用的仆从不多,但也足够。”
“是吗?”柳媞唇角微弯,樱桃小口成了一角月牙。正当襄王还想继续说些外间趣事,柳媞眸中骤然盈满怒色,厉声喝问:“足够你派人去行刺谢九郎?”
原本两人相谈甚欢,柳媞突然变脸,襄王惊得身子一颤,战战兢兢的盯着柳媞,顿口无言。
“千牛卫抓那刺客手到擒来,就这还值一千金?要我说,那就是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新丁!”柳媞眉头拧成川字,语带怨怼。原本以为襄王能做出好戏给她瞧瞧,结果又是一场闹剧。这叫柳媞如何能不气?xǐυmь.℃òm
襄王嘴唇嗫嚅着,张了张口,低声为自己辩驳,“母亲,儿先付的两百金定钱,事成之后……”他留了个心眼儿,分两次结清。
“够了!”柳媞不耐烦的说:“我管你两百定钱,还是五百定钱的。总之,你老老实实回秋水宫待着!别再给我惹麻烦!”
“啊?”襄王脸立刻垮下来。他还打算今儿个晚上去小倌馆快活,不让他出宫,不就等于要了他的命嘛?!
“父亲也没责备,就是无事……”襄王以为皇帝陛下还能宿在长春宫,就说明万事大吉,根本不需忧虑。他不明白柳媞为何焦躁至此。
“无事?”柳媞冷冷哂笑。假若皇帝陛下大发雷霆,那才真正无事,而今这般境况,恰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让人没来由的心慌意乱。柳媞稳了稳心神,语调渐渐和缓,“这段时日,你须得谨言慎行,决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柳媞这样说,襄王听懂了,恭顺的回答:“是,儿这就回秋水宫专心读书写字。”
“嗯,去吧。”柳媞强自压下对襄王的怨愤,朝他摆了摆手。
襄王站起来,向柳媞躬了躬身,便匆匆退下。等他走了,柳媞恨恨的骂一句:“死蠢!”
逢至柳媞气恼,就该花花糖大显身手了。万宝捧着龙凤描金攒盒趋步来在柳媞近前,掀开盖子,柔声道:“娘娘,吃颗糖吧。”
柳媞无力的长叹一声,拒绝道:“不了,拿走吧。”
万宝看出柳媞疲惫,连吃糖的劲儿都没有了。他叹息着,盖上盖子,退至一旁,静候柳媞差遣。
铜铸三头鹤香炉冒出的缕缕薄烟,宛如一张无形的网,将柳媞笼入其中,叫她无法挣脱。喘息间,充溢着柏子贡香的馥郁香气。柳媞深深吸一口,仿佛重获新生。她唇齿微张,悠悠说道:“精的那个转了性儿,变得仁善忠厚,蠢的那个还是蠢钝狼毒,世间事,哪说的准呐。”
柳媞既是自言自语,又像与万宝闲谈。
精的是赵娘子,蠢的不用问,是襄王。可赵娘子打小就心善,何来转性儿一说?万宝不明就里的抱着攒盒,应了声是。
“待到三郎向昕儿问罪之时,就是我与他对决之日。他自以为聪明,想要哄得我不知今夕是何年,与他做一对鸳侣佳偶。三郎当我蒙昧愚笨,那我就做出一副蒙昧愚笨的样子给他看。”柳媞说着,掩嘴打了个呵欠,倦倦的道一句,“哎,几时才能好好睡一觉?”
万宝静静听着柳媞近乎梦呓的喃喃自语,面上始终挂着亲和恭谨的笑容。
柳媞手支着头,合上沉重的眼皮,对万宝说道:“太常寺送来的一应物件都得细细查验,还有,命人去趟永年县,请画秋来京都参加寿宴。可惜是是现今是方外之人,不能与我们这群凡夫俗子搅在一处。不然,我也要请她来吃杯寿酒。”
别说请了,就是五花大绑,空空师太也抵死不能来就是了。还有远在永年县传习所,无权无势的沈娘子,若不是忌惮柳媞身份,想必她也绝不会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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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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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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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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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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