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妍学乖了,宁淑妃本该感到舒心惬意,可她却因为谢九郎所言,头痛欲裂。
那东谷小儿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一步步,把她们引入陷阱。
宁淑妃拍拍惠妍手背,疲惫的说:“你别急,且看谢九使得什么招数。”
惠妍望着宁淑妃紧锁的眉头,犹犹豫豫的问:“母亲,父亲不会真的治我罪吧?”
谁知道呢?宁淑妃在心中冷冷笑了,对惠妍说道:“你乖乖的,就不会。”
惠妍听了这话,思量片刻,便重重点头,“嗯,儿省得了。”
要是早这样不就好了?宁淑妃轻握住惠妍柔荑,叹息道:“你啊,就是性子太刚强,从小就这样,到现在都改不了。”
惠妍晓得宁淑妃在说她打断赵矜胳臂的事。
她打断赵矜的胳膊,并非因为性子刚直,或是为了宁淑妃向柳媞报复。她就是妒忌赵矜,仅此而已。以前,逢至家宴,赵矜奏箜篌,祖父敲玉磬为她和拍子,惠妍只能坐在角落,享用那些看似美味实则乏味的珍馐佳肴。皆因她的心是苦的,是酸的,是极为不忿的。凭什么这么多孙子、孙女,祖父独独宠爱赵矜?
难道就因为她是赵氏奇童,因为她会弹箜篌?
那么,她就让赵矜永远弹不了箜篌!
当她带着宫人,大张旗鼓闯入长春宫,冲到赵矜面前时,惠妍得意极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赵矜却是随同柳媞入宫,身份尴尬的郡主。琇書網
她终于胜出一筹。
当鲜血从赵矜胳臂流出,满荔被宫人们死死摁在地上,从她喉间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尖叫声,至今都刺得惠妍耳鼓生疼。自那以后,惠妍就害怕见到血。但她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蛮横彪悍来遮掩她的恐惧。
赵矜被柳獠子毒杀以后,惠妍经常都能梦见赵矜。她身穿公主朝服,气度从容,仪态万方。惠妍在她面前,自觉比蝼蚁都不如。赵矜从不与她说话,就是看着她似笑非笑。那神态,惠妍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发冷。
所有这些,惠妍全都闷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宣讲。就连裴驸马都不能说。说了,只会让裴驸马讥笑。
宁廉在凉州城时,曾给她写过一封信。信中拉拉杂杂一大堆都是些因果轮回之类。末尾,宁廉点明叫她虔心抄经。彼时,惠妍对宁廉所言嗤之以鼻。倘若赵矜能够冤魂索命,那也该去找柳媞!
渐渐的,惠妍开始翻看金刚经,她也试着静下心抄经诵经。可是,一合上经书,身着公主朝服的赵矜,就在她脑海里打转,总也挥之不去。再后来,惠妍就不耐烦做这些了。她认为有那功夫不如命人去祥云寺多添些香油钱。
惠妍由衷希望宁淑妃能跟她谈一谈赵矜的胳臂。可是,宁淑妃鲜少提及那段尘封旧事,偶尔说起,也是轻描淡写,匆匆带过。并且,给惠妍冠上为了宁淑妃,甚至为了整座后宫抱打不平的堂皇借口。为惠妍的暴虐,披上一件再合适不过的外衣。
此时,宁淑妃又像从前那样,蜻蜓点水般的说到往事。惠妍对宁淑妃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权作回应。
一如往常。
皇帝陛下眉梢跳了跳。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按照谢九郎划定的途径在走。
简言之,他着了谢九郎的道儿了。皇帝陛下颇为不悦。然而,不悦又能怎样?他还得继续向前,一路向前。
“大家,不若奴婢再跑一趟,把小黄带进来?”田贞适时晋言,纾解了皇帝陛下胸中闷气。
“嗯,也好。”皇帝陛下朝田贞点点头,沉声说道。
田贞得令去了。
殿中一应人等大多松了口气。戏看到这里,也算是演到一半了,接下来如何发展就看公主府黄内侍的了。
方才谢九郎呈上的黄内侍供词,说不好是刑讯逼问得来的。
待会儿黄内侍到在皇帝陛下跟前,临时反口,倒打谢九郎一耙都有可能。众人振奋精神,都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呢。
百里恪目光四下逡巡,在殿中一角找到柳维风的身影。他脸色不大好看,人也蔫蔫儿的,就连眸光都有点涣散。他这是怎么的了?
从打刚才杨丞相说到那三个粮仓,柳维风就不对劲儿。
粮仓……
百里恪暗自忖度,眼目忽的一亮,醍醐灌顶一般,想通了其中关窍。肯定柳维风在粮仓里动了手脚,要不他不会阻止调集粮草,也不会那样惶恐不安。
老杨头不是白吃饭的,他也能干点儿令人拍案叫绝的好事。
谢九郎将那三块碎片重新包好,因她单手不方便打结,归拢至一处就丢回袖袋里。
甄典藏有意与他拉近关系,碍于在皇帝陛下在场不方便多说,便瞅准时机问谢九郎:“郎君府邸所在何处?待我出宫想去府上拜望。”
谢九郎压低声音,朝她说了三个字:“靖善坊。”
谢九郎这样的人物,到在靖善坊一打听就晓得了。甄典藏朝谢九郎笑笑,在心里记下了。
从皇宫门口到永宁宫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好在田贞很快回返。
他此番回转,面色有点阴沉,进到殿中有意无意瞅了谢九郎一眼。
宁淑妃从田贞不同寻常的反应得出论断:“小黄必定有不妥。”
惠妍一听这话,咧嘴笑开了花:“谢九郎一定把小黄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哼!待会儿我一定为小黄报仇雪恨!”
“大家,小黄到在殿外,等候传召。”
皇帝陛下面露责怪:“就直接叫他进来嘛!”
田贞欲言又止,直起身朝边上候命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小黄门便退了出去,传黄内侍觐见。
“大家,待会儿见到黄内侍,切莫惊讶。”田贞俯在皇帝陛下耳际,小声说道。
“嗯?惊讶?”皇帝陛下眼光一凛,睨了睨谢九郎,问田贞:“他挨打了?打坏了?”
“没有,没打坏,也没挨打,就是……”田贞没想到谢九郎真对小黄动用私刑。
皇帝陛下唇角坠了坠,怨怪:“你现在说话愈发不痛快了。”
“大家,非是奴婢说话不痛快。”田贞略微斟酌,继续说道:“谢郎君对小黄用刑啦!”
“用刑?”皇帝陛下唇角又坠了坠,沉声问道:“何种刑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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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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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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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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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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