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卿家请讲。”皇帝陛下沉声言道。他看见宁廉,自然而然想到了宁淑妃。皇帝陛下以前不觉得宁廉獐头鼠目,这会儿越看越觉得他生的一副福薄相。
昨儿个宁淑妃母女触动皇帝陛下逆鳞,令他大为恼火,以至于皇帝陛下夜晚宿在永宁宫,连晚膳都是独个儿用的。宁淑妃自知不妙,遣奴婢前去永宁宫向皇帝陛下禀报,说小葵忽然不思饮食。
皇帝陛下冷冷嗤笑,回一句:“饿上三天,看它吃还是不吃!”
宁淑妃闻听此言,一颗心如坠冰窟。她伺候皇帝陛下许多年,还是抵不过回宫数月的晋王。妃子与皇子,终究还是皇子在皇帝陛下心目中的分量更重。这样一来,她和杨皇后真成了一对难姐难妹。
宁淑妃也悔也恨,她将一腔怨气统统撒在惠妍身上,责怪惠妍撩事惹非,不堪大用。责怪归责怪,惠妍捅出来的篓子还得她给兜着,总不能坐以待毙,叫其他人平白看了思懿宫的笑话。
宁廉今日如此殷勤,全因裴仁魁从中调处。
裴仁魁离开东门,直接去到宁廉府上通风报信。裴仁魁将谢九郎与田贞对话一一向他交代清楚。哪怕此事全是惠妍过错,可宁廉与宁淑妃同气连枝,绝不会坐视不理。
宁廉寻思着在大朝会时露个脸儿,目的在于让皇帝陛下顾念他们君臣向日情分,对惠妍网开一面。恰巧坊间传闻京都就要遭逢大旱。宁廉就想藉由此事,与皇帝陛下参详参详。
“陛下,民间传闻京都今年兴许会遭遇大旱。也有通晓天象的能人印证了这一说法。臣以为不论是否属实,都该早做防范。”
昨儿个下晌,宁淑妃派人给宁廉递话,说是皇帝陛下让惠妍与谢九郎当堂对质。宁廉重重叹息。前些日子,皇帝陛下对宁淑妃恩宠有加,把宁廉美坏了。他乐呵了没几天,惠妍就弄出这档子事。
惠妍除了惹是生非,做不出任何体面的事体。宁廉也不指望惠妍能够洗心革面,他就是担忧皇帝陛下疏远宁淑妃。目下,晋王深受皇帝陛下爱重,杨相爷气焰日盛。宁氏全指望宁淑妃在宫里周全,惠妍这一搅合,无形之中令得宁廉又矮了杨相爷一大截。
丧气,真丧气!
皇帝陛下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安太史晋言时,皇帝陛下就已经深信不疑。而今,又有能人佐证安太史的说法。今年京都有旱灾,想必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究竟还是老臣子知道为君分忧。皇帝陛下也不觉得宁廉獐头鼠目了,唇角不自觉的向上扬了扬,道:“司天台亦有此说法。但不知宁卿家有何应对妙法?”琇書蛧
除了祭天祈福,也该有其他应对策略,以防万一。
“陛下,臣以为先从地方粮仓调集粮草至京都,再备下食水以及祛除疫病的丸药,分发给百姓……”宁廉将他提前打好的腹稿向皇帝陛下一一道来,不等他说完,柳维风从武班出列,率先反对,“陛下,臣以为不妥!”
皇帝陛下眉梢跳了跳。他没想到沉寂多时的柳维风居然站出来说话了?!他还以为柳维风经由裴仁魁递上历数他罪状的折子,就会无心恋战,没想到,柳维风老当益壮,胸前挂着个大大的勇字跳将出来,一开口就给宁廉添堵。
“柳卿家何出此言呐?”皇帝陛下端起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架势,气定神闲的问柳维风。
“陛下,旱灾尚未发生仅凭司天台或是江湖术士所言,就要劳动人力调集粮草是否太过草率?”柳维风振振有词,掷地有声,反驳的异常有力。
皇帝陛下默然。
安太史观察气象非是一天两天,经他所言无不应验。这也是皇帝陛下笃信安太史的原因之一。
“陛下,未雨绸缪总好过亡羊补牢啊!”宁廉适时开腔,令得皇帝陛下微微颌首,重复道:“是啊,未雨绸缪总好过亡羊补牢。”
皇帝陛下听了宁廉意见,使他信心大增,刚想继续说些良策,柳维风又再拦阻:
“陛下,各地粮仓乃是为战时储存粮草所用,非到战时,不可动用。此为其一。陛下倘若大张旗鼓行事,引起百姓骚动,又当如何?”
宁廉闻听此言,心生疑窦。
柳微风穿凿附会,生拉硬扯的把旱灾、调集粮草、民间骚动混为一谈。这又是为何?宁廉心存疑惑,又道:
“陛下,臣以为,坊间既已传扬旱灾一事,不消月余必定人心惶惶。假若陛下做出应对之举,不但不会引起动荡,反而会减少百姓恐慌。再说粮仓储存粮草乃是应急时所需,没有规定战时或是灾情。哪个紧迫,哪个优先嘛!”
宁廉说着目光瞟向百里恪,希望他能开腔帮衬。
百里恪稍稍忖量,避开宁廉目光,垂首不语,权当没看见。
诶?这老小子又淘气!待会儿再跟你算账。宁廉气的胡子抖了抖,刚想再开口驳斥柳维风,就见前边的杨相爷横跨一步出列,言道:“陛下,臣以为,宁侍中所言甚是!”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杨相爷一贯跟宁廉较着劲儿。宁廉说东,他说西。宁廉说西,他非得向南。
宁廉心里咯噔一声,心说,物之反常者为妖!老杨头今儿个起猛了,还是吃拧了?!
宁廉纳闷,皇帝陛下也纳闷,忍不住追问一句:
“哦?杨相爷赞同宁侍中所言?”
杨相爷手中笏板向前倾了倾,诚恳言道:“臣以为,宁侍中真知灼见,字字珠玑。”
宁侍中听了杨相爷这话,不但不觉得高兴,反而感到阴风阵阵,吹得他脊背发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以宁廉对老杨头的了解,他敢肯定老杨头憋着发坏呢。
不过这会儿他俩都将矛头对准了柳维风,口径一致才够力度。宁廉抿了抿嘴唇竖起耳朵,听老杨头有何高见。
“陛下,洛口仓、含嘉仓粮食足够应付灾情,若然捉襟见肘,回洛仓也能应急。”
闻听杨相爷一席话,宁廉不禁汗颜,匆促间,他还没来得及查考各个粮仓储备。由此可见,杨相爷早就对可能会出现的旱情着手做下准备,只等适当的时机为皇帝陛下分忧解难。杨相爷能当丞相,并非全部仰赖裙带关系。
一滴冷汗从柳维风眉心滑至鼻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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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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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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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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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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