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郎此举,不仅扰乱了裴仁魁所有铺排,也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裴仁魁带人到了寿昌门附近,迟疑良久。管,还不是管。如何管,管到何种程度,都有讲究。
直到前方来报,说谢九郎状书上居然明目张胆写着:惠妍公主信口雌黄,指鹿为马,将卫瑫善举说成罪行。此乃父母管教不严所致。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惠妍公主德行有亏,实乃皇帝陛下之责。
裴仁魁心定了。
谢九郎这般措辞,一方面令得皇帝陛下颜面扫地,另一方面,更加能使皇帝陛下大发雷霆。
这样一来,裴仁魁就管的顺理成章。说不好,还能讨得皇帝陛下欢心。
裴仁魁自以为这是继探查柳维风之后,办的又一桩露脸的差事。可是,谢九郎一问,裴仁魁犯起了嘀咕。他是不是干了件蠢事?
惠妍梳洗停当,刚想去向宁淑妃拿个主意,小黄门进来禀报,说是宁淑妃娘娘大驾已至。惠妍心知肚明,宁淑妃此般行事为了什么。她还算精乖,闻听此言,二话不说,敛眉垂眸,跪在地上迎接。wWW.ΧìǔΜЬ.CǒΜ
宁淑妃娘娘步履匆匆,入到寝殿,看都不看惠妍,径自往上座走去,边走边说:“惠妍,你闯了大祸了。”
惠妍想了想,而今不是撒娇卖痴的时刻,扶住桃桃胳臂站起身,趋步跟在宁淑妃身后,言道:“母亲,千错万错都是谢九的错。他胆大包天,杀了小黄!儿不该为小黄出头,向谢九讨还公道?”
宁淑妃坐在上座,连着喘了好几口大气,才又说道:“公道!公道!你堂堂公主去向那东谷小儿讨什么公道?天大的事有你父亲为你出头,你为何要带着护卫为围困谢府?你是公主不假,可你也是邢国公的儿媳。假如言官邃晓此事,必定弹劾邢国公治家不严。
倘若邢国公受你连累,嘴上不说,心里怄气。你与驸马……”
宁淑妃说着说着,自觉扯的太远,忙把话头兜回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小黄偷盗谢府财物,被谢九郎逮个正着,他意欲加害谢九郎,才被谢九郎杀了,是也不是?”
惠妍瞠目结舌听宁淑妃简略讲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想不明白为何宁淑妃知道的一清二楚。
宁淑妃从她色容得知,确是如此。情不自禁嗤笑出声:“小黄是个识货的。一偷就偷着了虞姬的玛瑙杯,樊素的贴金箔蚌盒还有官金陵的三彩山子……”
惠妍颦了颦眉,犹疑着问宁淑妃:“虞姬的玛瑙杯?哪儿来的?”
“我哪知道谢九郎从哪淘换来的?我只知道,你叫谢九郎讹上了。他在寿昌门外边一样样儿的跟人宣讲小黄窃得的宝贝呢。”宁淑妃不服气的嘁一声,“他属赖猫的,能赖就赖,能讹就讹!”
要说官金陵的三彩山子宁淑妃将将信了,可虞姬樊素用过的玛瑙杯,贴金箔蚌盒?糊弄谁呀?!
“母亲说的就是。那谢九郎极其无赖,比市井光棍都不如!”惠妍愤愤不平的又道:“他就是想讹钱!所以才搬出那些早就作了古的死鬼!”
“你明知他不好惹,还去惹他。你怎么想的?”宁淑妃恨铁不成钢的瞟了惠妍一眼,“你受了委屈为何不入宫来与我商议?非得私下找他算账?嗯?”
“母亲,我……”惠妍登时语结。她哪能说,她以为谢九郎是从东谷来的软柿子,好欺负。她也不能说,小黄蒙她授意,才去谢府恶语相加,也是经她同意,擅自闯入谢府,以至于丢了性命。
宁淑妃娘娘最是护短,绝不容许旁人说惠妍半句不好,是以,谢九郎明目张胆的跟惠妍过不去,宁淑妃娘娘必定站在惠妍这头儿,与她一致对外。
惠妍暗自舒了口气,她没费多少唇舌,就令宁淑妃娘娘义愤填膺,照此看来,谢九郎小命危矣。
近日,宁淑妃娘娘与皇帝陛下如胶似漆,甚而比年轻时还要痴缠。无形中,宁淑妃娘娘气顺了,腰杆儿挺直了,也敢大声说话了。谢九郎专挑思懿宫得势的时候,与惠妍作对,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宁淑妃面沉似水,又责备道:“你也是的,哪怕你昨儿晚上与我说说,也不至于闹到今日这样猝不及防不是?”
“昨儿个?”惠妍仰起脸,委委屈屈的回答:“昨儿个母亲与父亲用罢晚膳就早早歇下了,儿有心想说也说不了呀。”
话音刚落,宁淑妃面上一红,轻轻啐了惠妍一口,“你瞎说八道什么?你要真有心,哪至于寻不到片刻机会?”
这倒成了她的不是了?惠妍扁扁嘴,她晓得宁淑妃年纪一大把,面皮比小娘子还薄。于是,惠妍情真意切给宁淑妃找个台阶下:“儿有错,请母亲责罚。”
“罢了,罢了。待会儿你父亲免不得要问你事态缘由,你就实话实说。你父亲看在我的面上,也不会为难你的。”宁淑妃很是自信的昂了昂下巴,仿佛天塌下来都有皇帝陛下为她撑住,保她平宁康泰。
皇帝陛下来不及袍袖掩面,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田贞忙递给他一方丝帕,口称,“大家万福金安!”
皇帝陛下接过丝帕轻拭口鼻,怨怪的说:“万福金安?有谢九郎在寿昌门那儿给我添堵,我怎么能够万福金安?”
在东门听信儿小黄门一拨拨的回来禀报。
这个说:“谢郎君将府中小食赠与百姓。”
那个说:“黄内侍窃得的财物里,有官金陵爱物。”
还有的说:“谢郎君正在讲述樊素与香山居士的事体。”
直到有个说:“裴府尹带领役吏,前来捉拿谢郎君。”时,皇帝陛下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赞道:
“诶?裴仁魁这趟差事办的不赖呀!”
皇帝陛下满心欢喜,田贞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能够当众做出气球赋的谢九郎,会心甘情愿束手就擒?更何况,他要没有十足的把握,哪敢贸贸然扛着矮几蒲团到在皇宫门前当众宣讲惠妍公主所作所为?
很快,皇帝陛下就敛去笑容,手捻胡须,默然不语。很显然,他也想到那东谷小儿的确不好相与。
就在这当儿,小黄门入内通禀:晋王殿下求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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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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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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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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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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