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得意,那是假的!
杨相爷手捻胡须,唇畔含笑,摇头晃脑吟唱,“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1”唱罢,眉梢顽皮的跳了跳,调侃道:”我就是那身居繁华的五柳先生!情怀心境,全都一模一样!”
自从他在谢九那儿撞了个软钉子,这还是头遭由心里笑到了眼里。许是他全情沉浸在家大业大的成就与喜悦中,又或者他太过沉溺于五柳先生的心境中,就连府中管事到在他身后都全然不觉。
“相公。”石管事毕恭毕敬在杨相爷身后唤道。
杨相爷被他突如其来唤这一声吓的身子微颤,掉转头,刚要开声责骂,就见石管事左眼下面红肿一片,感同身受的“啧啧”两声,语重心长言道:“老石呀,我早就与你说,领了薪俸速速孝敬爱妻,莫与妓胡混。怎么样?尝到苦头了吧?!”
石管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的仰起头,问道:“相公何出此言?”
杨相爷嘿嘿笑了,用手点指石管事眼角,“你说你,都叫你那妻打成这样了,还来问我何出此言?行了,行了,今儿个你就踏踏实实在府中支应着,逢着迎来送往的差事交由旁人做吧,别出去丢人现眼。”
石管事恍然,咧嘴笑道:“相公,您误会了,小的这是仿照东谷谢郎君的半梅妆。咱们坊里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各个脸上都描一朵。您瞧,美不美?”
“美?”杨相爷刚刚见晴的心绪立马儿乌云密布,暗无天日。他眯起眼睛细看石管事眼角,果真是浮在表面,用胭脂扫了淡淡一层红色。说是半朵梅花,实则就是一个大圆圈上头三个小圆圈,瞧着不像梅花,倒像是被人打了。
杨相爷颌下胡须不悦的颤几颤,嗤一声:“半梅妆?谢九不吟诗作对,改在脸上做文章了?”
石管事光顾着追求时兴,忘记了杨相爷与谢九郎较着劲呢。他缩了缩肩膀,小心翼翼的垂下头,恭谨答道:“小的不知。”
“不知,不知。你最懂得装疯卖傻。”杨相爷升腾而起的怒火,因为石管事的温顺样貌而烟消云散。
杨相爷挺了挺腰杆儿,拿腔拿调的问:“说吧,什么事儿呀?”
他这一问,老石犯了难。他来寻杨相爷不为别个,还是为了谢九郎。ωωω.χΙυΜЬ.Cǒm
犹疑着到底说还是不说,杨相爷不耐烦的催促,“说呀!脸上描半朵花,就把你描哑巴了?这要是弄个整朵儿的,你还不聋了?”
“相公!”老石停顿须臾,又道:“谢郎君在寿昌门前的空地上架了个小几,当众写状书呢。才一阵功夫,就有好些人围观。”
皇宫东门曰寿昌。
杨相爷一听,乐了,“写状书?他要告谁啊?”
老石垂下眼皮,答道:“惠妍公主。”
“好啊,那就让他告啊!谁敢接他的状书?!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杨相爷溜完嘴儿,精神抖擞,理理袍袖,又道:“他还跑去皇宫门前瞎胡闹,我看他这回怎么收场!”
“相爷,您有所不知,昨儿个从下晌到晚上,大酒店也好,小酒楼也罢都有讲唱艺人在说惠妍公主仗势欺压谢九郎的事体。也有不少人在传说谢九郎拜师描画半梅妆,一夜功夫,京都儿郎竞相效仿。”说到此处,石管事略作停顿,手指轻触面颊,重重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就连走街串巷的货郎子都在售卖昨儿个谢九郎腰间佩戴的猴子抱桃荷包。”
由于谢九郎拜的师父是拙翁韩冰,是以谢九郎举动格外受人瞩目。不止谢九郎脸上淤青,就连他特意换上的桃红缎子面猴子抱桃荷包都成了百姓们的新宠。
石管事一说谢九郎露脸的事,杨相爷就觉得牙酸。
“得了,得了。小商小贩的生意经不归我管。你赶紧把脸洗洗,该干嘛干嘛!”杨相爷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又道:“谢九郎在寿昌宫门前写完就完了。我看他就是想以此宣泄胸中郁气罢了。”
石管事倒是觉着谢九郎这般行事,其中必有蹊跷。
杨相爷见石管事若有所思,又问:“还有事?”
“回禀相公。多宝斋里那两幅赵娘子真迹价儿又高了。”石管事面露难色的说道:“相公,画是好画,可就是价儿虚高,不如咱们就将其拱手让人吧。”
杨相爷收藏赵娘子字画有些年月了。初时只为了赵娘子话中意境以及高超的技法。后来,赵娘子墨宝价值不断攀升。杨相爷转手卖了几幅画,着实赚了笔好钱。自那以后,杨相爷逢至赵娘子作品都要询问询问。
前些日子,多宝斋里突然挂出赵娘子的画。一幅目连救母还有一幅春满园,因是赵娘子后期所做,意义分外不同,价值也就估的高些。
多宝斋的掌柜是个人精儿,非得将这两幅画定做价高者得,变相拍卖。
老石遵从杨相爷之命出了三两次价,但都不能如愿将画买回。
这几天,竞价者更加疯狂的将那两幅画推至价格新高点。就连老石都跟着咋舌。
哪是买画?根本就是置良田,置产业呢!
不值!不值!
老石觉得不值,杨相爷心痒难耐,一来那幅目连救母笔触独到,人物刻画栩栩如生,说是赵娘子巅峰之作都不为过。要是将其收入账中,以后涨个三五倍都不在话下。
杨相爷扬起手,朗声言道:“老石,这两幅画我志在必得,不管付出何等代价。你务必办妥此事。”
相公有令,老石没的推拒,万般无奈的回道:“小的遵命。”
谢九郎在寿昌门前写状书的消息,好似长了腿脚,吹至京都各个地方,长信宫的晋王殿下也收到风儿了。
实际晋王昨晚就听说惠妍公主夜晚进宫,宿在思懿宫里。皇帝陛下惠妍母女共用晚膳,给足了宁淑妃娘娘面子。
谢九郎却在坊门大开时,先行赶至寿昌门前的空地上书写惠妍对她做下的种种欺压恶行。
晋王有点捉摸不透谢九郎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捉摸不透,就连此时在为谢九郎研墨的莲童也捉摸不透小娘子的想法。他撸起袖子,半跪在矮几旁边,专心为谢九郎研墨。
谢九郎奋笔疾书,不做片刻停顿,务求一气呵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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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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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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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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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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