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妍不傻不钝,在谢府讨不到半分便宜不说,就连马总管都不听从她的命令。再这样下去,不但叫谢九看了她的笑话,说不好还能吃了暗亏。何况,天色已晚,再不进宫就来不及了。
惠妍索性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再速速赶去思懿宫,找母亲诉一诉她的冤屈。
马明是个明白人,也了解惠妍脾性,他晓得惠妍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有心提醒谢九郎多加防备,但他到底还是公主府护卫总管,今晚已经多次公然违抗惠妍命令,吃里扒外的事体断不能再做了。
马明满面愧疚,朝谢九郎抱拳拱手,道一句:“谢郎君,告辞!”
这人忠直,给惠妍当差委屈他了。
谢九郎暗自思量,唇角微弯,向马明点点头算是回复。
马明眸光瞟向卫瑫,不由得在心里赞一句,“果真虎父无犬子,卫小将军好人才!”
马明本意想让卫瑫代为问候定远侯卫擒虎,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走到现今这步田地,惠妍怕是不会再用他做公主府护卫总管了。宁淑妃正得势,只要惠妍与卫尉寺通通声气,他这护卫总管准得一撸到底。眼瞅着他在卫尉寺呆不下去了,就更不能让定远侯以为他是有意攀附。
这点骨气,他还是有的。马明身形稍稍凝滞,便甩开大步,紧随惠妍出了谢府。其余护卫也都悉数撤走。
等不多时,就听外面骏马嘶鸣,马蹄嘚嘚,渐行渐远。
公主府的护卫一走,谢府重归宁静。
卫瑫矗立在灯柱一侧,单手挽弓,色容严肃,眸光深沉,浑身肌肉紧绷,没有丝毫松懈。
或许他不该来。卫瑫追悔莫及。他倒不是因为得罪惠妍后悔,而是他自认坏了谢九郎部署而懊丧。虽然,他并不知道谢九郎做下何等铺排。然则,谢九郎既然通晓八门金锁阵,那么他就一定研读过武经,精于韬略。
惠妍走了,谢九郎心里还有些没着没落的。她轻轻叹口气,搁下茶盏,从旁拿起一个蒲团,摆在身畔,对卫瑫含笑说道:“四鼓,坐吧。”
卫瑫忖量片刻,将弓横在身前,低低“嗯”了声,迈步过去,撩袍与谢九郎并排坐着。
谢九郎为他斟满清茶,轻声轻气的说:“惠妍走了,此事却刚刚起了个头儿。四鼓,是我连累你了。”
她不想百里极趟这浑水,所以,下晌好说歹说,连哄带骗将百里极送回百里府上。万没想到,百里极那边儿暂且可以安心,卫瑫这里又出了岔子。
危殆时刻,卫瑫义无反顾前来援救,实在难得。虽然卫瑫的出现,将她计划全盘打乱,可她对卫瑫依然心怀感激。
“玉书,我与你诚意相交,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策马狂奔加上担惊受怕,早就干渴难耐。卫瑫端起茶盏,试试水温正合适入口,一仰脖咕咚咕咚干了。
“不过,四鼓。我还有一事相求。”谢九郎偏头与卫瑫对视,二人目光相触,卫瑫郑重言道:“但讲无妨!”
他为了谢九郎传瞎话传遍了整座京都,卫瑫自问再没什么能够难得倒他的事。
“四鼓,我求你信我一次,不论惠妍有何动作,你与侯爷都不要做任何回击。此事,你们全权交由我来背负,好吗?”昏黄烛火,映衬的谢九郎莹亮双眸愈发璀璨,比那夜空星子还要绚烂瑰丽。ωωω.χΙυΜЬ.Cǒm
卫瑫一时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他盯着谢九郎嘴巴张张合合,却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良久,谢九郎都没得到卫瑫肯定的答复。她蹙起眉头,又问:“四鼓,你可是还有顾虑?不要紧的,你只管说出来,我与你细细参详。”
谢九郎微皱眉心好似澄碧湖水起了波澜,牵动卫瑫心神,使得他魂魄重新归位。
“啊?玉书,你说什么?”卫瑫问罢,忙把空着的茶盏搁在唇畔,以此掩饰他的片刻失神。
“我方才说,不论惠妍有何动作,你与侯爷都不要做任何回击。此事,全权交由我来背负。”谢九郎重复说了一次,又加重语气,道:“四鼓,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卫瑫想了想,不无担忧的说:“玉书,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在京都尚未站稳脚跟,晋王殿下羽翼未丰,你单凭一腔热血就能与惠妍公主相抗衡?”卫瑫撂下茶盏,沉声又道:“祖父乃是皇帝陛下亲封的定远侯,惠妍公主嘴巴不饶人,但她心里忌惮。玉书,要我说,你才什么都不要做,全权交由我与祖父就好。”
卫瑫试图说服谢九郎只管躲在卫擒虎身后,不要与惠妍硬碰。这与谢九郎所想大相径庭。
“四鼓,正因我刚刚到在京都,又与琉璃交好,才适合出面与惠妍硬碰。倘若由侯爷为我出头,不就成了与皇帝陛下作对吗?”
谢九郎细声细气与卫瑫分析个中厉害。
卫擒虎就好比是皇帝陛下手里堪用的兵刃,用来对抗柳维风或是军中其他人。
要是卫擒虎横插在惠妍与谢九郎的纠葛当中,就会被惠妍说成有所图谋,甚而图谋不轨。反正惠妍为了达到报仇解恨的目的,必定无所不用其极。
以惠妍只管自己痛快畅意,自私自利的脾性,才不会理是否祸国误国。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卫瑫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打鼓。他大概品出谢九郎话中意味。但他终归没有卫擒虎见多识广,看不透其中错综复杂的脉络关系。
卫瑫忖量片刻,又道:“玉书,你也太小看我们定远侯府了。若是我们卫氏一直被人捏圆搓扁都不还击,那也不会有今日屹立不倒的定远侯府了。只不过祖父用的手段更加迂回隐秘罢了。”
卫瑫所言不假。卫擒虎之所以能够一路走到今天,除了忠君爱国,群而不党,就是他懂得何时反击,何时痛击。
“四鼓,并非我小看定远侯府。你全是为了我才开罪惠妍。她必不能息事宁人,说不好还会越闹越大!”
惠妍闹得大了,才更方便收拾她。谢九郎竟然有几分迫不及待。
她给卫瑫续上茶水,又道:“四鼓,我只要你信我!”言辞间带些哀恳。
话说到这份儿上,卫瑫只得点头应了声:“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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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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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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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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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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