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内侍偏头向后打量,情不自禁也在心里赞了声好,暗道马明的确有些本事。
夜幕徐徐降临,谢府门前高高挑着的灯笼黯淡无光,随着夜晚微风前后飘荡,愈发显得清冷萧瑟。浓郁诱人的饭香由四处聚拢至马明面前,一呼一吸,就能品出酸甜苦辣,人间至味。
待护卫各就各位,饥肠辘辘的马明向黄内侍做了个请的手势,含笑说道:“劳烦黄内侍。”
谢府里又没有洪水猛兽,怕他怎的?黄内侍耸耸鼻翼,暗暗为自己打气。他翻身下了马,撩起袍角,步步登上台阶的功夫,手心就已经溢出汗水,黏黏腻腻,黄内侍整个人随之烦闷起来。www.xiumb.com
甚而,就连黄内侍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冷汗还是热汗。终于站在大门前,黄内侍深吸口气,两指颤巍巍的捏住辅首衔环,一个不小心沁凉铜环居然顽皮的从他指腹滑了出去。
不怕!不怕!不慌!不慌!
黄内侍扭头瞧瞧身后端坐马上的马明,心下稍安。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又握住辅首衔环轻轻叩打。由于黄内侍的迟疑,“铛铛”两声间隔很长。在幽静夜色的笼罩下,清脆的声音尤为响亮。黄内侍的心反而因此踏实安定。
不就是叩门吗?没什么好怕!黄内侍胆气壮了,抓紧辅首衔环用力撞下去,随着闷闷的“铛”一声,谢府大门“吱嘎”敞开条缝隙。
这可把黄内侍唬着了,赶紧松开辅首衔环,连连后退,生怕那黑铁塔似得大汉从门缝里窜出来。
黄内侍步步后退,奈何他后脑勺没长着眼睛,脚底踩空掉下台阶,跌坐在地,把他疼的,扶着腰腿,“哎呦哎呦”直叫唤。
他就是块废物点心!马明厌恶的撇撇嘴,扬声问道:“黄内侍,没事吧?”
黄内侍吭吭唧唧从地上爬起来,喘了好几口大气,才腾出嘴应和:“没事,没事。”手指着大门,“门开了。”
废话!长眼睛的都看见了!
“哦,开的呀?”马明顺嘴答音,思量片刻,“等公主到来,再做打算吧。”
他俩说话的功夫,有护卫燃起火把,交到黄内侍手上。
见到光亮,黄内侍胆气更壮了,他一心想在公主面前露脸,听了马明这话,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似得:“那可不行!咱们得做出好戏给公主瞧瞧!”
咱们?谁跟你咱们?
马明皮笑肉不笑,言道:“哦?敢问黄内侍,如何才能做出好戏?”
黄内侍擎着火把的手在半空了挥动着,斗志昂扬的朗声说道:“咱们冲进去,砸他个稀巴烂!”
又是稀巴烂!稀巴烂你个大头鬼啊!这废物点心上辈子当过马贼吧?!
“冲?”马明望望敞开一道缝隙的谢府大门,思忖片刻,视线重归黄内侍面上,不无担忧的说道:“擅闯民宅按律可斩,黄内侍,三思后行啊!”
“三思?我身为公主近侍被谢九殴打,难道说我不该向他讨个公道?马总管,你身为公主府护卫总管,理当与我同仇敌忾,助我向谢九讨个公道!现而今,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三思而后行,你的血性呢?担当呢?!”
担当?血性?
马明在心里冷笑。
他推黄内侍出去叩门,黄内侍反过来要拿他做挡箭牌。
该死的狗鼠辈!
他头上顶着公主府护卫总管头衔擅闯谢府,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到那时节,怕且是要与黑白无常谈血性,谈担当!
“公主吩咐此事由黄内侍全权出面处置,马某总不能越俎代庖,替黄内侍做主。既然黄内侍执意入内,那么,黄内侍您请自便。”说着,马明色容森然,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晓得黄内侍最爱惜面子,所以,他才当众把黄内侍架在火上烤。
果然,黄内侍听了这话,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本想拖马明一起进谢府,是以振振有词,说些儿郎血性之类的话激一激马明。
万没想到,看似憨厚老实的马明宁肯豁出脸面公然认怂,都不上他的当!
黄内侍恨得牙痒。
“黄内侍,莫不如稍作等候罢了。”
偌大的谢府不点灯,不落钥,弄不好是谢九郎设下的圈套或者埋伏。
倘若强行闯入,谢九必有后招。
马明究竟不是凶狠狼毒之人。他哪里忍心眼睁睁看着黄内侍一头扎进谢府都不拦阻。
黄内侍将他一番好意当做驴肝狗肺。他擎着火把仰头与马明对视片刻,道:“马总管,我身为奴婢,也是知自爱,知廉耻的,谢九欺我侮我,我这就去向他十倍,百倍讨还回来。”
黄内侍慷慨陈词,满脸满眼的大义凛然。
明明是他到在谢府出言鄙弃,才换来一顿好打。叫他黑白混淆这一说,倒成了谢九郎的不是。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呐?马明身形晃几晃,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他要送死,就让他去吧!这块面目可憎的废物点心,留下才是祸害。
“黄内侍一定旗开得胜,好走,慢行!”马明抱拳拱手,诚心相送。他深知,在此等时候选择独善其身,必然正确。
闻言,黄内侍稍作犹疑。但很快,他就目露坚决,向谢府看去。哼!万事都有公主担待,怕什么?黄内侍一手擎着火把,一手紧了紧腰封,昂着头再次踏上台阶。
黄内侍将方才惶惶悉数抛却,大步流星,噌噌噌闪身进了谢府。
马明眯着眼,紧盯黄内侍背影没入那一片漆黑之中,不禁百感交集。
谢九郎小小年纪拜别乡里,孤身来在京都闯荡,又岂能是好相与的?
哎,黄内侍也好,公主也罢,都小看谢九郎了呀!
黄内侍进到谢府长驱直入,一路上死寂幽静,半个人影儿都不见,与他白日来时大相径庭。黄内侍耳听得脚下足音跫然,身畔冷风刮过,吹得他心尖儿阵阵发抖,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此时此刻,黄内侍万分后悔没听马明的话,等等公主。
谁叫他大话说了一箩筐,进来容易,再想出去就难了。
“有、有人吗?”黄内侍颤声发问。
风声,风声。无尽风声。无人应答。
黄内侍吸了吸鼻子,顶着一对乌青眼,低声叨念:“不论如何,我都要做出好戏给公主看!没人?没人好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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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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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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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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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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