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哥,你们不比了?”谢九郎撂下茶盏,朝他们喊道。
百里极住了话头,扭头看向谢九,呲着满口小白牙朝他笑道:“比、比!你静等着卫小将军请吃酒吧!”
谢九郎微微一笑,扯着嗓子又喊:“十一哥,你莫要想那些。”心说,百里极总是嘴巴不饶人,待会儿卫瑫输了还好,若是赢了,看百里极怎样收场。
百里极笑意更甚,挥了挥手中弓箭,“九弟,你少用些茶点。”
立在谢九郎腿旁的狼犬阿豹挺直了身子,长舌一卷,润了润鼻尖儿。要是主人心情好,说不定晚上能多给几根大骨头。
卫瑫面色一沉,小声叨咕一句:“谁请吃酒还不一定呢。”
百里极转回头,眸光一黯,肃然对卫瑫言道:“只要九弟高兴,谁请又有什么所谓?”
卫瑫盯着一本正经的百里极,颇为疑惑的问他:“百里司直,你为何待谢郎君这般亲厚?”
百里极与谢九郎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这令卫瑫羡慕的同时也很是不解。
百里极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轻描淡写的说:“因为值得。九弟值得我对他好。”
“值得?”卫瑫拧眉沉思的当儿,百里极把箭搭在弓弦,嗖一声,直奔箭靶而去。
百里极垂下手臂,定定与卫瑫对视,信誓旦旦言道:“待到以后,我还要与九弟做一对儿女亲家,世辈交好。”
说到儿女亲家,卫瑫没来由的想笑,他认为百里极尚未成亲就想成亲以后如何如何,有点太过长远,也有些不大矜持。可看着百里极一丝不苟的神态,硬是把唇畔笑容收了回来,想了想,问道:“但不知谢郎君会属意何种样人?”
弄不好谢九郎未来的妻子做得一手好针黹,能给东谷谢府镇宅神兽缝制满筐满篓的小金鱼,布耗子等等等等,思及至此,卫瑫弯起眉眼,浅浅笑了。
百里极认真思索卫瑫问话,悠悠应道:“定是与九弟家世才学都匹配的天之骄女。”说着,眼角瞟了瞟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谢九郎,“九弟值得最好的。”
到底谢九郎有何过人之处,能令百里极为他至此?卫瑫默默不语,仔细在心中反复掂量百里极一再提到的“值得”二字。
他二人比试数个回合,箭靶已经从三十步、五十步、八十步去到百步开外。
先前都是暖场,这会儿才到戏肉。
谢九郎掰一块醍醐饼给狼犬阿豹,再掰一块蘸了饴糖填进嘴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战况。
狼犬阿豹跟着谢九郎蹭吃蹭喝,小肚子撑的圆滚滚,但它一见醍醐饼,还是毫不犹疑的衔进嘴里,一边大嚼特嚼,一边暗自想道:“跟着这样的主人,胖猫不胖才怪。”咽下醍醐饼,狼犬阿豹仰起头,望着谢九郎。
从下至上看去,谢九郎鼻翼到唇角再到下颌的弧度分外精致,丹青妙手也无法勾勒的这般完美。灿然日光之下,谢九郎晶亮双眸越发晶亮,闪烁着非同常人的清澈辉光。
狼犬阿豹以一条狗的眼光判断,貌似谢九郎比主人好看那么一点点。
阿豹瞎琢磨呢,百里极一箭射偏,懊恼不已的嗟叹:“哎呀!手抖了!手抖了!”
先前卫瑫对百里极存了轻视之心,他没料想百里极一路紧追不舍,箭靶到了百步开外还没与他分出胜负。虽然,百里极技艺稍逊,但卫瑫不敢对他抱有任何小视之意。
耳听得百里极申辩,卫瑫扬起唇角,“倘若身处战场,可没有百般狡赖的机会!”
闻言,百里极没有发怒,而是紧紧抿着嘴巴,收起了所有即将冲口而出的各种托词。
卫瑫所言非虚。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能丢了小命,哪容得他言语多多,说些无谓又无趣的废话。
百里极转头看向卫瑫,谦逊说道:“某受教。”
卫瑫弯起眉眼,“百里司直言重。某当之有愧。”
二人目光相触,从对方眼中看到惺惺相惜之意。
谢九郎见状,微微一笑,拈起醍醐饼蘸了蘸饴糖,猛然想起忘记分给狼犬阿豹了。与此同时,谢九郎感受到源自狼犬阿豹的注视,她垂下头,正对上狼犬阿豹无辜无助又有些惶惶的小眼神。谢九郎抿嘴一笑,柔声说道:“抱歉,抱歉,把你那份儿给忘了。”
狼犬阿豹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意思是它已经吃不下了。
谢九郎笑意更甚,但见狼犬阿豹眼中惶惶更甚,便问:“你担心十一哥输了没钱会钞?”
狼犬阿豹垂下眼皮,它委实担心。然则,它倒不担心主人没钱会钞,它担心万一主人输了,情绪不佳,克扣它晚上那顿大骨头。它正长身体呢,大骨头断了顿儿就长不了豹子那么大了。长不了豹子那么大,就不能随同主人去打猎了。狼犬阿豹万分忧虑。琇書網
谢九郎哪里懂得它那些弯弯绕儿,俯身揉揉阿豹坚实的脊背,说道:“放心吧,有我在,必定不会叫十一哥丢了面子就是。”
狼犬阿豹重重吐口浊气,主人的面子保住了,它的大骨头也能保住了,对不对?抬眼再次看向谢九郎,目中充满不安。
谢九郎搞不清楚狼犬阿豹究竟在想什么,又不愿意冷场,索性没话找话:“下次你来我府中做客,我让厨子给你做些肉糜粥,放多多的肉糜,煮的香香软软的,好吗?”她以小猫阿豹比照狼犬阿豹。猫跟狗的口味,哪能相提并论?
胖猫才喜欢那种没嚼劲儿的吃食。它是狗,有大尖牙!能啃大骨头!香香软软还怎么吃?狼犬阿豹意兴阑珊的把头扭向旁边。
谢九郎刻意讨好,反而换来狼犬阿豹的漫不经心。她颇为无奈的叹息道:“哎,小狗和小猫一样样的,都会闹脾气呀。”
谁跟胖猫一样样?再说它才不是小狗,它是大狗,豹子一样的大狗!
狼犬阿豹眼角低垂,睨了睨谢九郎的靴尖儿,站起身缓缓踱至一旁蹲下,神情肃然的盯着它的主人。
谢九郎根本不晓得哪句话说错了得罪狼犬阿豹,将醍醐饼送入口中,寻思着待会儿叫百里极替她说两句好话,哄哄狼犬阿豹。
卫瑫从箭筒里取出三支羽箭,扭转头对谢九郎喊道:“谢郎君,你看好了。”
谢九郎等的就是卫瑫的这一绝技,她擦净手,正襟危坐,全神贯注盯着卫瑫手中羽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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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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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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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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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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