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儿决心已下,她定是要去寻老赫的。但有根为了阻止她奉求老赫,不惜以死相挟,缕儿思量须臾,柔声哄道,“好!好!我全听你的,不去找老赫,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你也别总死啊活的,我可经不住你这么吓唬。”
得了缕儿许诺,有根破涕为笑,追问道:“好姐姐,你当真不去?”
“当真,当真,我骗你作甚?”缕儿挽紧衣袖,擦净有根脸上的眼泪鼻涕,“天大的事有我跟你一块扛着,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缕儿待他情深意重,有根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好姐姐,你真好!”
缕儿面上一红,娇羞的瞟了有根一眼,嗔怪:“油腔滑调!”
尽管缕儿就快三十七八,可她肤色净白细腻,样貌相当出挑,比之年轻宫婢又有成熟风韵,此时此刻,缕儿面带羞赧,神情妩媚。霎时间,有根居然看的呆了,甚至忘了他尚且身处险境之中。
缕儿通晓有根心思,双颊红晕更甚,扬了扬下巴,故作严厉,命令有根,“愣着作甚,快吃啊!”wWW.ΧìǔΜЬ.CǒΜ
有根这才回神,大口大口吃着汤饼。
鼓打三更,皇宫内院静谧安宁。
大平宫偏殿之中,却传出了激荡人心的背鼓声声。
谢郎君为了给他们留下念想,特意向晋王讨来恩泽,将赘规、背鼓悉数赐下。身为宫中黄门,不止能在皇帝陛下面前露脸,还得到好多赏赐,个个都说下次再有这么好的差事,一定不能错过。
荣浩以为,赏赐倒是次要,关键在于谢郎君教会他们生而为人,须得自尊自爱,才能获得别人珍重。
光明殿前,望果鼓曲好评如潮。身为五十人之首的荣浩,与有荣焉。他从不知背鼓为何物,到如今爱极了背鼓,恨不能与之同宿同寝。
不知为何,荣浩今晚难以入眠。谢郎君那双莹亮眸子,总在他脑海浮现。荣浩在大平宫不用伺候主子,只要洒扫干净就好。相对来说,比较自在。荣浩也用不着起早为主子打点一切。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索性起身,取出赘规与背鼓装扮妥当,来在偏殿,舞上一段。
他听人讲,这座偏殿乃是当日赵娘子停尸所在。众人皆道偏殿晦气,不愿多做停留。
荣浩却不觉得这里可怖,他以为,就算赵娘子化成厉鬼索命,也是去找长春宫的柳贵妃,才不会刁难无辜就是了。
偏殿中,火光通明,荣浩矫捷身子投影于明瓦之上,翻转腾挪间,荣浩手中鼓槌,分毫不差落于背鼓。当他全情投入到鼓曲中时,分明感到谢郎君与他同在。荣浩奏的是望果鼓曲,然而,他脑海中浮露的并非望果丰收盛景,而是肩膀瘦削的病弱少年。
荣浩越奏,心绪越乱。他已然分辨不清,究竟中意背鼓,还是中意教授背鼓的谢郎君。这念头在荣浩心尖一闪而过,分神的当口,脚步芜杂,鼓声就此停顿。
荣浩握紧鼓槌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的心,乱了。
“啪啪”有人在他身后拍起了巴掌。
吓的荣浩三魂不见七魄,惊恐不安的回转头,循声望去。就见偏殿门大敞,襄王着一袭靛蓝立于门口,嘴角擎着一抹令人腻烦的笑容,与荣浩对视。
“襄、襄王?”荣浩难以置信的唤他一声。
荣浩惊异,恰恰合了襄王心思。他最想看到荣浩这般骇怪神色。
荣浩摘下背鼓,抱在怀里,向襄王俯身言道:“王爷忽然驾临,奴婢惶恐。”
并非惶恐,而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已经与襄王一刀两断,为何襄王又来寻他?
襄王原本以为荣浩见了他,一定会感激涕零,与他重拾旧好。万没想到,荣浩不冷不热的说这一句废话。
当真不识抬举。
襄王满怀火热登时化作片片沁凉寒冰。
“本王还来不得了?”襄王眼角冷冷扫视荣浩,不悦至极。
荣浩抿了抿嘴唇,垂下眼帘回避襄王目光,口称:“奴婢惶恐。”
说是惶恐,却带有些微厌弃。荣浩再不是那个任凭襄王磋磨的荣浩。即使身为奴婢,他也是有尊严、有思想的奴婢。
襄王甚为敏锐,他从荣浩微蹙的眉头以及刻意压低的语调判断出荣浩对他厌恶。然则,他身为王爷,怎能甘心领受奴婢的怨气?
“多日不见,你居然学会言不由衷了?谢九教你的?”襄王昂了昂下巴,极不客气的称呼谢郎君为谢九,这令荣浩颇为恼火。可他又不能因此与襄王起了争执,忖量片刻,说道:“奴婢确实惶恐,没有言不由衷,还请王爷明鉴。”
荣浩了解襄王脾性,知他受不得轻侮慢待,于是,便做出蠖屈鼠伏状貌,祈望襄王快些离去。
其实,荣浩并未真正洞悉襄王为人。他伏小做低,反而令襄王冷口冷面瞬间回暖,涎着脸来到荣浩跟前,“瞧你,几日不见而已,就与我生分了?”说话功夫,伸出手,去揽荣浩胳臂。
荣浩眉头微皱,侧身堪堪避过,声如蚊蚋,道一句:“王爷请自重。”
不论如何,襄王终归是主,荣浩是仆。
虽说襄王不受皇帝陛下宠信,可他到底是王爷,荣浩生死握于他手。是以,就算荣浩有心抗拒,也是力有不逮。他不敢声色俱厉,甚至底气都不足够。
襄王闻言,噗嗤一声乐了,色容骤变,尖声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命令本王自重?”说话间,抬腿就是一脚,正踹在荣浩膝头。
他踹的很重,荣浩猝不及防挨这一下,身子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万幸荣浩倒地之前紧紧护住背鼓,不至于损伤分毫。
襄王非但不扶,反而一口浓痰吐在荣浩脸颊,厉声斥道:“下贱胚子!你这般货色,小倌馆里多的是,还当自己是王公贵戚?我呸!”
荣浩吸了吸鼻子,从地上艰难爬起,正色说道:“奴婢卑贱。根本不值得王爷纡尊降贵,夜半三更特特来到大平宫训斥。”说到末尾,荣浩骤然扬起眼帘,定定看向襄王。
荣浩没有半分恐慌,反而流露出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的气度。
襄王以为自己眼花,错判了荣浩。定睛再看,竟在荣浩脸上寻到一丝高傲颜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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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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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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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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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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