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待玉姝醒转,低头往怀里一看,阿豹伏在臂弯,大圆眼滴溜溜转,对她对视片刻,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伸懒腰下地跑去它那屋玩儿去了。
茯苓撩起幔帐,小声说道:“小娘子,华先生与拙翁等候多时了。”
玉姝噌的坐起身,“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呢?怎好叫他两位久等。”
抛开身份不论,华先生已经八十多余,是祖父辈的尊长,对他如何礼遇都不为过。
这次真是失礼于人了。
“华先生特意叮咛不要打扰小娘子。慈晔与秋昙陪他二人在府中赏灯呢。”
玉姝不用茯苓服侍,快手快脚穿好衣裳,抱怨道:“青天白日还赏的哪门子灯?华先生与你们客套,你们也该多为人家着想,别让人家久候。”
玉姝极少这种声气说话。
茯苓自觉委屈,面上一红,低声说道:“小娘子教训的是。”眼眶里不知不觉蓄满泪水。
教训?
玉姝垂首思忖,方才语气确是严苛了些。昨晚她闹心口疼,就茯苓知道,茯苓必定因此而忧心,出于关切才不扰她安睡。不止茯苓,府中下人万事都以她这个当主子的为重。
思及此,玉姝语调瞬间软和,“茯苓,我明白你用心良苦。你怕我休息不好身子难受,才不叫醒我的,是吗?”
茯苓喉间酸涩,连连点头,委屈的说不出话。
在镜花庵时,满荔做错事,玉姝说她,她就是这副模样。难过伤心,想为自己辩解又不敢。玉姝看的心疼,拍拍茯苓肩头,柔声道:“是我思虑不周,话说的重了,你别介意。”
主子向她致歉?
茯苓从委屈到惶恐,眼泪立刻就给吓回去了,“小娘子别这么说,全是婢子的错。”惊惧的神色像极了满荔。
玉姝莞尔一笑,调侃:“好吧,那就全是你的错。罚你晌午多吃两碗饭。”
茯苓掩着嘴偷笑,“多吃两碗,岂不要了婢子的命?小娘子,就算婢子有错您也不能动用酷刑呀!”
见她重拾往昔伶俐,玉姝莞尔。
茯苓年纪小,心思没那么重,也更容易哄。与之相比,满荔跟着她去到镜花庵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这辈子,到底亏欠满荔太多。玉姝望着忙前忙后的茯苓,心绪难平。
收拾妥当,玉姝与等在门口多时的莲童一齐来到前院。ωωω.χΙυΜЬ.Cǒm
今儿是难得的好天气。
晴空无云,暖阳高悬。
一路行来,没有烛火的花灯六神无主,在绳架上随风飘摆,叫人没来由的升起一阵酸楚。
华存和韩冰兴味盎然的笑容与这萧瑟格格不入。他俩仿佛第一次见识此般美景,流连灯下,谈笑风生。
昨晚于兴庆宫唱罢一曲,华存就急不可耐的想要与谢玉书结识。若不是大皇子先他一步来到谢府,华存也不能等到今早。
远远的,韩冰见到身披莲蓬衣的谢九向他们走来,便对华存道:“华先生那就是谢玉书,谢九郎。”
华存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少年郎面色不大健康,想必此前饱受病痛磨折。可他那通身华贵风仪极为夺目。华存一生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谢玉书绝对是他见过所有人当中气度最为出众的。
韩冰的眉头皱了皱,谢九一副大病初愈,孱弱模样,并非大皇子说的身体抱恙那么简单。
待玉姝走近了,华存几步来在她面前,向她俯身长揖,恭恭敬敬道声:“谢郎君。”
玉姝被他此举唬了一跳,向后退开几步,一边还礼,一边诚惶诚恐的说:“华先生折煞小人。”
“谢郎君此言差矣。”华存说着,又是一揖。
“小人愧不敢当。”玉姝赶紧还礼。
他俩一个施礼一个还礼,韩冰在旁拈须大笑道:“小友无需错愕,华先生说小友乃是他一曲之师,待见了面一定要诚心感谢。小友且受了吧。”
原来如此。
玉姝直起身,正色道:“谢九何德何能敢受先生一礼。”
韩冰看清玉姝面容,眉头拧成川字。上次见面时脸色黑黄,而今成了青黄。
究竟什么了不得的病,能把人熬煎成这般状貌?
华存称赞道:“谢郎君小小年纪能对曲乐有如此领悟,真乃天纵奇才!”
对他此言,玉姝确实担当不起,谦逊道:“华先生谬赞。”
换做旁人,被华存这般夸赞,一定飘飘然。难得谢九如此虚心谦恭,华存对他更为欢喜。
三人有说有笑来在前厅,桌上已然备下蒙顶与饼馁。
玉姝尚未用饭,就不急着饮茶,拿一块饼馁慢慢吃。
华存从旁取出一个圆圆变扁包袱,包的什么,华存将其捧在手中对玉姝道:“谢郎君,此乃吐蕃赤祖德赞所赠,赤松德赞想让我做鼓曲,在望果时节演奏。”说着,又从袖袋里掏出一份曲谱,郑重说道:“劳烦谢郎君为我拿个主意。”
莲童帮她接了包袱,打开看,是一面鼓。这面鼓比普通圆盘稍大,做工极是精巧。鼓身用整段椿木挖空,两边蒙上羊皮做成鼓面。鼓槌与羯鼓鼓槌大不一样,好像食指曲起的形状,末端扁圆,以此敲击鼓面。
这是吐蕃背鼓,演奏时把鼓固定在后背,手舞足蹈。既要拍子准,又要舞的好,难度很大,不是一般乐师能够胜任的。
玉姝放下饼馁,单手接过曲谱,细细端看片刻,再看看那面鼓,斟酌着说道:“华先生此曲并非不好,就是柔美有余,阳刚不足。与吐蕃风情不甚相符。况且,望果乃是丰收大喜之日,多添些节庆气氛更为恰当。”颦了颦眉,又道:“想必赞普定然仰慕中原文化,所以才劳动先生。先生为何不加进中原乐器呢?”
华存拧眉沉思,“那不就是不伦不类了?”
玉姝浅浅抿口茶汤,说道:“倘使融合的恰当,必能令人耳目一新。”
“哦?”华存听了眼目一亮,“那么,可否请谢郎君做上一曲?”
华存唱歌一绝,作曲欠些火候。再加上玉姝的新奇点子,激起了他的兴趣。说着说着,就干脆把这活计推给玉姝了。
韩冰看看玉姝面色,不免为他担忧,从旁规劝,“太过损耗心神的功夫,让谢郎君多多休息吧。”
他这一说,华存思量片刻,便道:“是我唐突了,谢郎君勿怪。”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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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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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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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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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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