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元夕,玉姝让金钏银钏还有茯苓歇一天,吩咐桂哲带她们去逛逛街市。
茯苓说她想陪着阿豹,就叫金钏银钏莲童去了。
玉姝撩帘进来,茯苓忙住了手中活计,起身为她解下莲蓬衣。阿豹跑到跟前,围着她脚前脚后的转磨磨,喵喵叫个不停,像是在对玉姝说它这一天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玉姝弯腰把阿豹捞进怀里,面颊贴上它沁凉的鼻尖,调侃道:“你看茯苓多疼你,知道你讨厌大狗就专门给你做个大狗撒气,你还不快谢谢茯苓?”
阿豹大眼圆溜溜,莹亮亮瞪着玉姝,喵一声又喵一声。玉姝被它伶俐的小模样逗得咯咯直笑,整张脸埋进阿豹颈窝,带着徐徐温热的绒绒触感与细腻柔软的棉絮一般无二。
茯苓把莲蓬衣搭在桁架上,笑着说:“小娘子,这个不是给它撒气的,是让阿豹学会如何大狗阿豹好好相处的。”
玉姝眉梢挑了挑,想不到茯苓是想藉由大狗教会阿豹如何与其他小伙伴相处。不过,玉姝并不认为会有多大成效。
“茯苓,阿豹小心眼,它跟十一郎家的阿豹好不了了,你这是白费心思。”
茯苓自信满满,“为个小布耗子少了个朋友,不值当的。阿豹总有一天能明白。”
话音未落,二人目光都落在阿豹身上。俩人句句都不离它,它倒像是个局外猫,眼眯眯,专心吃手。
玉姝与茯苓闲话一阵,深感困倦,歪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傍晚,长春宫偏殿里没有掌灯。柳媞端坐上首,双手交叠在身前。
殿中,混黑一片,只余柳媞莹亮的眸子闪闪烁烁,似是蛰伏暗处,随时准备好捕食猎物的恶狼。
有根坐于下首,掌中托着茶盏,纤细的小指微微翘起,一如他微微翘起的唇角。
“贵妃娘娘实在太客气了,那柄玉如意说是稀世之宝也不为过,贵妃娘娘却把它赏赐给奴婢,奴婢真是受宠若惊。”有根语调柔软温煦,与在丰山村向赵家三兄弟宣讲赵矜死讯时,迥然不同。
他故意加重赏赐二字,柳媞听出个中意味,红唇轻启,笑言道:“说什么赏赐。那是我诚意相赠。”
“奴婢惶恐,奴婢惶恐。”有根连称惶恐,可在他眼底看不到半分惧意。柳媞送他这么大的礼,就说明他对柳媞有这么大的用处。
惶恐?没本事的人才会惶恐。
有跟垂首抿了口茶,以此掩饰溢出唇畔的戏谑与嘲弄。
为皇帝陛下办事,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各宫里的主子会想方设法的收买他,让他在陛下跟前多说些漂亮话,多为她们犯下的那些不大不小的错处遮掩或是获得盛宠,甚至独宠。
有根打定主意,不会被小恩小惠利诱。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第一个找上他的竟然柳媞。而且,柳媞一出手,就送他价值连城的珍稀之物。
柳媞自龙凤描金攒盒里拈起一颗花花糖,捏在涂着殷红蔻丹的指尖,笑意妍妍,“有根,我晓得你是三郎身边的红人……”
有根眉梢颤几颤。
果然!
现而今,皇帝陛下要册立大皇子为太子,又与皇后娘娘鸾凤和鸣。已经许久没到长春宫来了。
过完正月,册封皇子昕为襄王的诏书就会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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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王爵如何能与南齐国主相提并论?
柳维风在宫外的日子更不好过,柳贵妃失势指日可待,面对此般境况,她不得不孤注一掷,拉拢皇帝陛下跟前的人,助她重获龙宠。田贞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柳贵妃想必也晓得拉拢不动,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他这儿。xǐυmь.℃òm
要是别的妃嫔还有搏一搏的可能。柳贵妃?谈何容易?
正自思量,柳媞继续说道:“能得三郎信赖的,必然非是一般寻常人。是这皇城里一等一的聪明人。”
有根的脸从茶盏里拔出来,望向柳媞的同时,浅浅笑了,“奴婢惶恐。”
这一声惶恐,饱含着满满的却之不恭和当之无愧。
他若不聪明,又岂能做陛下的耳目?
指尖的花花糖,已经变得黏腻,可柳媞仍旧不急着放入口中,“聪明不假,却也懵懂。说的不客气点儿,就是糊涂。”说这话时,柳媞目光自始至终盯在羊毛地衣的绮丽牡丹上头,不慌不忙把糖填进嘴里,甘甜滋味使得她立刻餍足的眯了眯眼。
糊涂?
有根面上挂着恭谨笑容,在心里极为不悦的翻了个白眼。
“我说的不对吗?”柳媞抬眼看向有根,含混不清的问。
就算贵妃娘娘说的不对,也是对的。有根轻轻吐了口浊气,“奴婢,惶恐。”
已无惶恐意味的惶恐,根本不能称其为惶恐。而是有根对柳媞所言礼貌的驳斥。
他糊涂?
呵呵!笑话!天大的笑话!
柳媞不语。
咯嘣咯嘣的嚼糖声尤其洪亮。
花花糖落肚,柳媞又再开口说道:“你不糊涂,又怎能被三郎玩弄于鼓掌?”
闻言,有根难以置信的抬眼看向柳媞。
暮色渐渐浓郁,有根已然辨识不轻柳媞面目。
无法察言观色,使得有根如坐针毡。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柄玉如意的最终目的不是陛下,而是他!
“娘娘,奴婢惶恐。”
这一次,有根真的惶恐。
他为皇帝陛下跑腿办事尽职尽责,皇帝陛下当他是腹心。有根却从没把皇帝陛下当做主子。他的主子是他自己。
也许,像他这种生活在皇城里如同蝼蚁一般小黄门的命运,从来都不曾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们是主子的附庸,是主子随时随地能够抛弃牺牲的阉人。
然而,自打有根净身入宫那日起,他就对自己说,终有一日,他要当皇城里最体面的阉人,他要做自己的主子!
为了能够实现这个目标,有根潜心揣摩皇帝陛下每句话,每个眼神甚至每个细小的动作。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得到皇帝陛下信任。
虽然他依旧是个小黄门,可皇帝陛下说,正因为他的身份不起眼,能做更多的事。
对此,有根深以为然。此时此刻,贵妃娘娘却说皇帝陛下耍弄他。
这……
不能吧?
有根暗自回想陛下眼神动作以及声调语气,并非如贵妃娘娘所说那般。
“皇帝陛下对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对皇帝陛下亦是忠心耿耿……”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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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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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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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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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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