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媞唇齿轻启,吐出一句,“蒋楷一事,不简单呐!”
蒋楷在茂州遇袭,被刺身亡,一口薄棺把他带入京都。任谁都知这其中内情千头万绪。然而,最终人们都把蒋楷的死算在柳维风头上。
皆因这朝中没有比柳维风更想让蒋楷永远闭嘴的。
他们是有心杀蒋楷灭口不假,但还没等部署,蒋楷就死了。这个哑巴亏柳维风咽不下,柳媞也咽不下。
可咽不下又能怎的?总不能上杆子去跟人家说,“我还没来得及下手他就死了,这事不是我做的!”
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
“娘娘的意思是……”就算柳媞不说,万宝也能看出端的。
除了柳媞和柳维风还有谁更杀死蒋楷的?当然是真正想要谋逆的幕后主使。诡异的是,他杀了蒋楷,却没杀杜乾平。摆明了给大理寺留下一个有力的人证。
留着杜乾平又有何用处?栽赃?陷害?
他又为何笃定杜乾平一定听话呢?难道就不怕杜乾平把他给供出来?
霎时间,柳媞理不清这其中千头万绪,独独寄望于赵旭能够网开一面。
“但愿三郎顾惜着点旧日情分,不把叔叔牵连在蒋楷一案之内。”天寒地冻,呵气便是白雾。
“娘娘,您说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逆贼?”万宝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
此事疑点众多,可从表面看来,所有疑点都指向柳维风。若说那逆贼藏的也是够深,到现在都没浮出水面。
柳媞自嘲一笑,“我也不知。或许,因为此事被捅了出来,就把那人吓住了,也未可知。那样,我们这辈子也就无从而知了。”
阵阵北风刮过,万宝不由自主的拢拢莲蓬衣,薄棉哪及白狐裘保暖,自是不比柳媞抗冻,就这一会儿冻得他嘴唇都哆嗦。可柳媞在外站着,他就得在跟前伺候。万宝柔声劝道:“娘娘,夜了,回去安寝吧。”
柳媞摇摇头,“眼瞅着大皇子就要回宫,我哪里还能安寝?““扬手一指凤寰宫方向,”你看,凤寰宫里笑语欢歌。“再指向另一侧,“思懿宫里吐气扬眉,唯独我这长春宫如同冷宫一般死寂。她们,都在看我的笑话,都巴不得我今晚就睡死过去!”
“娘娘……”万宝有心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
杨皇后也是得了陛下的允许才把大皇子一事揭开盖子。此举好似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柳媞的脸都打肿了。
赵昕现在再不是皇帝陛下的唯一皇子,若论长幼有序,赵旭凡事都要屈居大皇子之下。
想她费尽心思筹谋十数年,凭空冒出个大皇子,生生把她所有铺排尽数打散,这叫柳媞如何能够心甘情愿?Χiυmъ.cοΜ
那班妇人明着宣讲,与她们暗中议论又不一样。甚至当着她的面前,杨皇后也大皇子长,大皇子短的给她添堵。
哪怕柳媞再生气,她都得做出一副淡然处之模样,供人观赏。如若不然,只会惹来更多讥笑。
柳媞早已预见会难堪几天,可当她切切实实的面对时,又比想象之中更
令人煎熬。
就如同钝刀子割肉,总不如痛痛快快一刀下去来的畅快。
然则,这就是她当初选择要走的路,不管面对再多艰难险阻,她都要昂首挺胸走下去。
柳媞将压抑心头许久的闷气长长吐出,问万宝:“昕儿最近在崇宁馆如何?”
大皇子一事,必然会影响到昕儿在崇宁馆的地位。以前人家看在他是皇帝陛下唯一皇子的份上,对他多加礼让。现在,身份不同了,昕儿也必然要受些委屈。打他降生,就一直是众星捧月一般,哪里受过这等闲气?
并且,令柳媞大为不解的是,得知祚俢死讯以后,赵昕不过颓丧六七日,就好像没事人一般,这样太不合乎常理。虽说他一如往常,晨昏定省没有懈怠,可柳媞还是觉得他有些不妥。
知她迟早都会问起,万宝已然准备好了说辞,“娘娘,皇子殿下他……”说到关键时候略微停顿。
就是这看似不起眼的停顿,柳媞马上就听出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因由。
柳媞美目微眯,转回身看向万宝,“说!他又如何了?”
“皇子殿下与看守大平宫的小黄门荣浩……”万宝撩起眼皮偷偷观瞧,柳媞神色比这冬夜还要冷上几分。
“你是说,昕儿勾搭上小黄门了?”柳媞不由得怒火中烧。
难怪赵昕再不提祚俢,原来竟是有了新欢了。
“亏我还在为他忧心,他可倒好,不声不响又弄一个上手。”柳媞双拳紧攥,指尖掐进肉里,也毫无痛感。
她都要气炸了!
“娘娘,是不是……”万宝有此一问,就是要下杀手了。
小黄门而已,随便找个僻静处就能让他于这深宫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是看守大平宫吗?就让他做了大平宫的鬼!
“不必!眼下至关重要的是大皇子而不是小黄门。且让赵昕快活些日子吧。待那野种归朝一事传去东谷,免不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若是三郎册封他为太子……”说到此处,柳媞喟叹一声,“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之前那些,真就不作数了吧?”
这一夜,柳媞注定难以安眠。
城郊驿站中,玉姝亦是辗转反侧。满荔那张瘦削脸孔,鬓边洁白小花,以及她与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玉姝眼前,耳边不断浮现,回响。
阿豹搂着它的小布耗子在玉姝枕边睡的昏天黑地。
玉姝从被窝里伸出手,摸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自言自语,“你就好了,整天除了睡就是吃,没有愁事。”
阿豹睡的正香,被她吵的半睡半醒,不耐烦的哼唧两声。
好容易捱到三更天,玉姝这才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光大亮,虞是是与那名女僧前来拜望浮图大师。无济派人催促玉姝几次,叫她去浮图大师那里。若是迟了,他也难挽留虞是是。
然而,玉姝此时确实去不了了。她浑身烫的吓人,烧的都说胡话了。
花医女为她施针开药不在话下。
张氏忧心不已,守在玉姝床畔,不住自责,“早知道,我就该拦着她,不让她去。好好的,走那么远的山路,她身子弱,哪里受的住啊!”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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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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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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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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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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