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不痛快,面上还不能冷淡,“宁侍中吃过了吗?要不要用些粥?糖蟹味道不错,来点尝尝?”
宁廉摇头,“不了,不了。这趟来,是有要事与百里御使商议。”
要事?他来查大皇子下落,宁廉来请浮图大师回京都弘法,虽说都是为陛下办事,事由轻重却是完全不同的。宁廉找到这儿来跟他说有要事?再紧要还能紧要的过大皇子?
心中这般比较,该问还是得问,沉吟片刻,“哦?是何要事?”
宁廉不语,将手里锦盒搭在桌角。琇書蛧
百里恪心下一沉,莫不是来送礼的?不能吧?宁廉一向自视清高,还能干这俗事?
他琢磨的当儿,宁廉打开锦盒,从里拿出明晃晃的大刀,拿在手中抖了抖。
刀光森寒,晃的百里恪眯了眯眼,“宁侍中……”他想说,“你小心点儿,别伤着自己”,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要说了,宁廉手里那刀没准儿就得捅过来了。
宁廉亮摆够了,神秘兮兮凑到百里恪跟前,压低声音,“你看刀把上刻的什么?”
这人有病吧?大清早的发癔症了?
百里恪在心里暗暗骂着,就听宁廉又道:“你看,这上刻的蒋姓族徽。”
什么?
百里恪双目一瞪,凑了过来,“哪儿呢?那儿呢?”
宁廉手指着,“你看,就这,阴刻的,小小的,看见没?”跟百里恪头抵着头,指给他看。百里恪还伸出手指摸了摸,“诶?真是嘿。宁侍中,你从哪儿得来的这把刀?”
这个嘛,实话实说即可,“哦,是谢小郎君给我的。”
“谢小郎君?哪个谢小郎君?”
“百里御使不常与文人结交,自是不晓得的。那位谢小郎君乃是东谷谢氏子弟。为闻佛法来在凉州城里……”刚要说妙法寺那段故事,百里恪打断他,问道:“难道是谢玉书,谢小郎君吗?”
“对、对、就是她!百里御使也听说过谢小郎君大名?”宁廉心下纳罕,才三两日功夫,谢玉书这三个字就家喻户晓了?
百里恪岂止听说过,那天他就在妙法寺,亲眼目睹了谢玉书与二位僧人交谈的那一幕。
“是啊,谢玉书名扬天下了!”半是斗气,半是事实。谢玉书能与库那勒王子谈禅,出名是迟早的事。
“昨日,我与谢小郎君一同谈禅……”宁廉并没有炫耀的意思,但是百里恪就觉得他是穷显摆。能不能先把正经事说完,谁要听那些有的没的?
“……谢小郎君妙语连珠,拙翁对她大加赞赏。哦,对了,我们去酒肆饮酒,她还即兴做了首诗,拙翁为她……”
百里恪终于忍无可忍,打断宁廉,“宁侍中,这把刀……”
宁廉面露尴尬,确实扯太远了,“这刀是谢小郎君……的一位族妹,啊,对,是谢小郎君的族妹得罪了蒋楷的幺女,蒋楷幺女就派人埋伏在羊角坡,混乱之中落下这把刀……”
百里恪点点头,“这刀怎么就会落下了呢?蹊跷,太蹊跷了!”
并非蹊跷,而是他想趁此功夫掂量掂量。宁廉清早来此,明摆着是想要拖他一起趟这浑水。可他肩负皇命而来,正经差事还没办成,最好不要横生枝节。
宁廉瞟了眼百里恪,知他打的什么主意。眼珠转了转,便道:“你说,陛下为何在此时彻查剿匪银钱一事?”
对啊!百里恪如醍醐灌顶一般。
陛下这不明摆着对柳氏不满了嘛?!
“皇子昕都到了大婚的年纪了,陛下还没封他王爵,这就不同寻常了吧?”又将昨晚玉姝的说辞搬了出来。
大皇子一事,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点到即止,百里恪也不是个傻的,肯定能明白。
果不其然,百里恪双目突地一亮。
是了!
陛下还有个大皇子呢!只要他加把劲儿快点把大皇子带回京都,那皇子昕、柳维风算得了什么啊?
想深一层,陛下不让皇子昕过问政事,而且朝堂上除了柳维风一派在背后支持,就再没别的势力投向皇子昕。陛下是否早就对皇子昕不满了呢?
百里恪轻蔑的嗤一声。要说起来,皇子昕还真怨不得别人,全怪他自己,跟小倌同宿秋水宫?呵呵,如此行事,还想让陛下器重他?
“可是,此事与叙侯无关吧?”百里恪跟宁廉想到一处去了。
柳维风只要辅佐皇子昕登上帝位就可以安枕无忧,他犯不着冒险造反,或许只是蒋楷存了谋反的心思?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蒋楷有能力造反吗?对这一点,百里恪相当怀疑。先不说粮草,就是人手也不够啊。
关于这些疑点,宁廉昨晚早就盘算清楚了,便道:“百里御使,你我二人同在凉州城里,也是极有缘分了。我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您想想,先帝凭着生了锈的长矛,就诛了纪侯王慎三族,这把明晃晃的大刀,难道还换不来蒋楷一颗项上人头吗?”
是这个理儿啊!管那蒋楷有没有能力呢,谁叫他在刀把上刻族徽了?哪怕他无意造反,也犯了大不敬的罪过。
再说,那柳维风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光是贪墨的剿匪银钱就多了去了。想找他们的错处,那还不是一揪一大把啊?!眼下正好藉由这刀,把柳维风架在火上烤!
百里恪忍不住为宁廉喝了个彩儿,这老小子绝对有当酷吏的潜质!
宁廉继续说道:“陛下不是在查剿匪钱银的亏空吗?那么多钱作何用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是给蒋楷造兵器,囤积粮草的!”
百里恪吐了口浊气,“可是,为何要在刀柄刻着蒋姓族徽,而非柳姓族徽?”
这个嘛……
宁廉迟疑,“为、为掩人耳目?”
百里恪摇摇头,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啊!陛下能信吗?
“百里御使,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蒋楷能否亲口供出叙侯,到时,蒋楷说一句,比我们说一百句都管用!”蒋楷就是人证,再加上他旁敲侧击,还怕陛下不惩治柳维风?
百里恪重重叹息一声,这老小子不当酷吏当真屈才!
玉姝一夜好眠,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茯苓准备下了炖的软烂的羊肉放在小碗里,给阿豹做夜食。天没亮时,阿豹吃了些,这会儿蜷在床上睡的香甜。
玉姝唤茯苓进来洗漱更衣,神清气爽坐在梳妆台前,蹙起眉,问道:“诶?我昨天是不是叫慈晔找牙郎来着?”金钏给她梳头,茯苓整理床褥,转过头应道,“是呢,小娘子说叫池郎君兄妹俩快点搬出去。”
玉姝点点头,“嗯,这事儿别拖。”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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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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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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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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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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