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望着笑的肆无忌惮的张氏,觉得要是给她粘上一副络腮胡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糙汉子。
受张氏感染,茯苓也跟着呵呵笑。这一笑就吵了阿豹睡觉。阿豹黑着脸,迷迷糊糊张开眼,仰起头不耐烦的喵几声。茯苓赶紧摸摸阿豹小脑袋以示安抚。
这靴子是金钏比照着玉姝脚的大小买的,穿着正正好。自然比少年郎的靴子小了许多。张氏当下没二话,打发金钏再跑一趟,买双大的回来在里头塞上棉花团,冬天还能保暖。一举两得。
玉姝学张氏的样子在屋里来回踱步,觉着挺有意思,自己在那儿边走边咯咯咯的笑,跟小鸭子打嗝似得。
茯苓从没见过小娘子这样开心,也跟着乐弯了腰。阿豹彻底不愿意了,挣扎着离开茯苓臂弯,跳到床上躺下继续睡。
玉姝步态学了个七八分,张氏还是不住摇头,“不像!不像!你这么白净漂亮的男孩子出门太扎眼了。还有你那耳朵眼儿,回头找副耳铛挂上。”女扮男装看着简单,其实门道多了去了。幸亏张氏以前在江湖上闯荡过,要不然哪能知道这么多。
玉姝捏捏耳垂,点点头。东谷未及弱冠的少年都佩戴耳铛,有钱人家一般是金刚石,羊脂白玉,普通百姓多用玉石。
张氏猛然想起自己女扮男装时还有样紧要的东西,便拽着玉姝去找花医女。
阿豹在花医女这屋待的功夫不大,惹的祸不小。摔碎了翠袖护心丹和续命神膏,还有几瓶花医女精心配制的药粉。
花医女正捂着心口连连叹惋呢,就听有人在外叩门,“花医女。”
是张氏的声音。
花医女心里咯噔咯噔响,跟齿轮碾过似得。该不会又来拜托她照看阿豹吧?
那小猫好看是真好看,大眼睛忽闪忽闪跟会说话一般,都能把铁人给融成铁水。
哎!花医女锤几下胸口。长点记性吧,天生没有伺候猫的命就别痴想了!
张氏不见花医女来应门,在外头咦了一声。花医女因为药的事,饭都少吃了,应该没力气上街逛游吧?又拍两下门,“花医女,你在吗?”
“来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叫那小猫进屋!花医女打定主意,来在门前,伸手开门,这回学精了,没敢大敞,就开了条小缝,露出花医女中间一小条脸,眼珠子黑白分明,骨碌碌直转,多加着万分小心吐出俩字,“何事?”
看看张氏再看看玉姝,俩人两手空空,长舒口气。
咦?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
抬起眼帘,在张氏身上转了转,又转到玉姝身上,叫了声,“哎呀!”小娘子穿的男装,还束发了呢!
花医女又将目光投向张氏,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是有事相求了。
张氏显然没闹明白花医女的“哎呀”就是单纯的惊呼,叹口气,无可奈何道:“唉,你也觉着不像,是吧?”上前一步,想要进屋。
花医女把门大敞开,给张氏让出道,责备,“不是不像。这是胡闹!”
“父亲不会怪罪的。”玉姝粲
然一笑,紧随张氏身后。
花医女不语。她还能说什么?王爷自是不会怪罪他的宝贝女儿。可难为她们这些底下人了。
张氏一进来,不等坐下便急吼吼的道明来意,“我以前行走江湖那会儿,就有专门变换肤色的药方,麻烦花医女配些可好?”扬手一指玉姝,“既然她要扮就别弄个半吊子,你说呢?”
玉姝一听还有这好东西,双眼贼亮亮盯着花医女。
花医女瞟她一眼,吸吸鼻子,不做声。物似主人型,阿豹那猫儿都是跟小娘子学的,一眼就能把人心给看化了。
“对了,有能变声的法子没有?”肯定是有的,张氏不确定现在用药丸还是药粉,就没把话说死,怕显得自己没学问。
“有的,现在不止用药丸,而且针灸也是可以的……”花医女认真劲儿上来了,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张氏坐下,便絮絮说着现在变换肤色和嗓音的药都有哪些,完全忘记了刚才是谁说的不合规矩。
玉姝在一旁翘着手来回踱步,寻思着从摆设上多多了解花医女的喜恶,以便投其所好弥补阿豹闯的祸事。屋里有股好闻的草药清香,一点都不熏人,玉姝看来看去,但凡日常用具全都跟药有关。
巴掌大的瓷盆里种着香茅草,薄荷叶,散发出幽幽淡淡清亮的气息。大大小小的药臼一字排开,铜的、瓷的、木的、玉的什么样的都有。就连花医女惯用的茶盏上都描了嫩黄的连翘花。
不折不扣的药痴!玉姝得出结论。
凉州城里,最为繁华热闹的地儿就数四喜大街了。
酒肆茶楼,客栈商铺应有尽有,鳞次栉比,一家挨着一家。逢着午市、晚市街上行人摩肩擦踵,人声鼎沸。偶有远从西域而来的商队经过。高大的双峰骆驼驮满了货物,驼铃声声,煞是悦耳。
四喜大街上,有家远近闻名的酒肆,名唤三勒,因其贩售的并非寻常酒水,而是来自波斯的三勒浆【1】,声名远播。xǐυmь.℃òm
这间酒肆也是陇右道为数不多的胡姬酒肆中的一家。逢至晌午,皮肤白皙,高鼻深目,碧玉珠子似得眼眸流泻而出说不尽的万种风情的胡姬便在门口招揽生意。
虽说冬日寒凉不能着诃子纱裙,胡姬却也个个身姿曼妙,别有一番令人沉醉的美态。
二楼雅间。
秦王唐睿依旧是宽袍大袖,执一盏毗梨勒细细抿着,另一只手点指墙上墨宝说道:“晋堂,你听这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2】”叹息一声,“啧,还是个情种。”
宁廉夹一片薄如蝉翼的羔羊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肉香四溢,餍足的眯了眯眼,这才说:“你吃点肉,别光顾着喝酒。”
旁侧胡姬伺候,为宁廉满满斟上一盏龙膏酒,含笑说道:“郎君乃是风雅之人呢!”这胡姬南齐官话说的极好,语气声调与汉女无异。若不看样貌,还以为她是京都人氏。
秦王慢条斯理踱步过来,盘膝坐到宁廉对面,“晋堂,试试我这毗梨勒,入喉绵密,酒香恬淡。”说着手中酒盏递到宁廉面前。
宁廉摇头推拒,“我只爱龙膏酒,其他的勉强不来!”
秦王笑笑,不再坚持,“诶?你这次不是要请浮图大师回京都吗?办成如何?”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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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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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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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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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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