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惊得柳媞把糖吐在帕子上,“叔叔,这么大的事你怎能擅自做下主张呢?”口齿立马伶俐,字字似刀子剜在柳维风心尖。
柳维风不禁暗自冷笑。哎哟呵!替她筹谋,反倒筹谋出不是来了?!
“商议来,商议去,先机尽失。再则,商议的结果不也是如此嘛!”柳维风蒲扇似得大手一扬,抄起金盏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茶汤,“蒋楷也不是吃素的,此等小事,还怕他办不好怎的?现而今,陛下对你我大不如从前,你还翘着手等那大皇子回返京都?”
话糙理不糙。
柳媞原想着从大皇子血脉真假上入手,永绝后患。正如万宝所说,陛下对此事加着小心呢,万一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然则,柳维风所言也有道理。眼角瞟了瞟万宝,万宝朝她微微颌首,事已至此,多条路多条生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奴婢还说了算了?柳维风看他俩眉来眼去的胸中闷气难舒,想再灌几口茶汤,金盏里已是空空如也,当下愈发烦闷,哐当一声,金盏重重摔在桌上。
柳媞不知他这股邪火出自何处,眉头微微皱了皱,强压下心头不悦,问:“蒋楷那里,有几分把握?”
“没有十成十,也该有个七八分。”柳维风闷闷应了,“那边有蒋楷照应着,你不用操心。我问你,赵矜真是你毒杀的?”大街小巷传扬的《赵矜变文》里写的隐晦,却也道明了赵矜死因。
柳维风想不通,母亲毒杀女儿?!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再怎样,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柳媞面容微变。
毒杀是一回事,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除了万宝,她没跟任何人商量过此事,就连柳维风也是瞒下的。至于为何?柳媞暗自哂笑,赵矜死了,这天下才是昕儿的。
柳媞原以为,赵矜一死,便可高枕无忧。哪里料到,竟然弄出个大皇子。搞的柳媞措手不及,无端端乱了阵脚。
见她不语,柳维风也就笃定是柳媞做下的。想斥责几句,终究还是忍住了。赵矜不死也死了,再多说反而平白伤了他与柳媞的和气。
闷闷叹一声,“娘娘得闲,好好管束皇子才是。”
晨昏定省从不懈怠,没有比赵昕更加孝义的孩子了,何来管束之说?柳媞面色不豫,“昕儿懂事听话。”
柳维风嘴角颤,胡子也跟着颤,嗯哼几声,“娘娘怕且不知,皇子在宫里养下个乐工!风儿都刮到陛下那儿去了。”
若不然,陛下也不会无端端对那大皇子寄予厚望。
乐工?!柳媞咬紧下唇。单单一个乐工不足为患,要命的是陛下知道了!这、这如何是好?!
“叔叔,你为何不早说?!”柳媞怨怪。
“早说?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可有一次听得入耳的?”柳维风不悦。他只不过说的隐晦了些,叫柳媞给赵昕送几个貌美的宫婢过去,八面玲珑的柳媞听不明白?
谁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柳维风暗自腹诽。若不是赵昕越来越荒唐,与那乐工夜夜同宿秋水宫,他才懒得再说这等破事哩,说上一说嘴巴都臭上好几天。
柳媞静默不语。细细回想,柳维风确实暗示过的,可她只当赵昕岁数还小,并没往心里去。她的心思都放在如何能让赵昕顺利登上皇位,至于其他的,柳媞无暇顾及。目光投向万宝,见他目光闪缩,明显早就收到风声,却独独瞒下她。
柳媞狠狠白他一眼。从前这奴婢就瞒着,这次还瞒着!岂有此理!当她妇道人家好唬弄?!
柳维风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告退离去。
他一走,偌大的长春宫入好似冰窟一般,寒意沁骨。柳媞面沉似水,问万宝,“叔叔口中的乐工可是祚俢?”
万宝吃惊不已,娘娘又是如何知晓的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正是祚俢不假。他是……”
祚俢是宫中乐师古敏买来的小倌,对外人说是他的徒弟,整天带在身边。后来,赵昕看中祚俢,从古敏那儿要了来。
“是宫中乐师古敏的……徒弟。今年十四还是十五?嗯?”柳媞流利接道。
“就快十五岁了。”万宝咬了咬下唇。皇子昕的秋水宫并非密不透风。那田贞应是早就得了信儿的。田贞知道,陛下也就知道了。
皇子与小倌厮混这等极不光彩又难以启齿的事。万宝犹豫几次都没能说出口,原想着找个适当的机会,没想到柳维风先他一步,给捅了出来。
柳媞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说一句,“既如此,趁明日昕儿来请安时,把那祚俢去了吧。”去了,便是去了祚俢的性命。柳媞却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日常琐事,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可是……”万宝犹疑,“可是殿下对祚俢甚是喜爱……怕不怕……”
“哈!”柳媞冷冷哂笑,“喜爱?他来年就要与安义郡主成婚了。整日跟、跟那种人搅在一处,若此事传入东谷去,叫我南齐的脸面往哪搁?嗯?你当陛下放任不理是顾念我顾念昕儿?才不是!陛下是在等那野种回京都之后,才把这桩丑事掀出来。到时,那班穷酸文官揪住不放,太子之位就是那野种的囊中物了!死一个祚俢换昕儿储君之位,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凡是有碍于赵昕登上帝位的,不管是谁都该死!必须死!
闻言,万宝冷汗连连。是这么个理儿啊!当下神情一肃,踉跄着站起来,“奴婢这就去安排。”
秋水宫。
两个极美的少年,一个雪青,一个火红,相拥坐在紫檀雕花御床上。尤其身着火红的祚俢,长眉入鬓,凤眼上挑,眼瞳似湖水碧绿。
伸手从盘里拈起一块炸的香酥的巨胜奴,轻轻咬下去,含混不清的赞一句,“好吃。”
赵昕笑,“你这胡儿,就爱这些。”
祚俢雪白的面颊立刻绯红,“殿下也吃。”说着,递到赵昕唇边。
琇書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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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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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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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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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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