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晌午,马车行至羊角坡。
老包听了馆陶信和顺伯伯的话,多加了十二分小心。
许是就快见到馆陶牧,封石榴终于重展笑颜,拿着小绣球逗阿豹玩。
张氏在一旁看着憨态可掬的阿豹忍俊不禁。
玉姝在车里待的闷燥,挑开帘子,凑到老包身旁坐下。放眼望去,黄土漫天,鲜见翠绿。然而,胜在视野开阔,胸中郁气全消。
“小娘子着急了吧?明天这个时候就到凉州了。”
“我不急。”
“哪能不急哟。我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说罢,仰头哈哈大笑。
他们正说着,远远一队人马风驰电掣,从西向东飞奔而来。
玉姝抬眼望去,大概十七八个人,全部身着黑衣劲装,鞭鞭打马,卷起满地沙尘,一派肃杀之气。
老包谨慎,说了声,“小娘子快进去。”便把马车赶到路边。虽说路面宽阔,老包还是给对面的人马让出路,好叫他们先走。
老包压了压帽檐,遮住双目,眼角余光片刻不离那群人。
出乎老包预料的是,那队人马竟然朝他们的马车直冲过来。
见势不妙,老包钻进车里,一把扯开顶棚夹层,明晃晃的九节鞭哗楞楞落在他手。又抽出两把长剑递给玉姝和封石榴,“小娘子别怕,瞅准了照着咽喉刺!”ωωω.χΙυΜЬ.Cǒm
张氏神色一凛,不知从哪拎出一把软剑紧紧攥住,对封石榴道:“照顾好玉儿。”撩帘一跃而出。
老包紧随张氏身后,杀将出去。
一时间,马嘶人喊,乒铃乓啷,刀剑声音不绝于耳,其间夹杂着张氏的娇喝、老包的咒骂。
封石榴仗剑横在她身前,不住安慰,“没事的玉姝,你阿娘功夫了得,一定没事。”话虽如此,她的剑哆嗦的很厉害。
玉姝右臂圈住阿豹,左手执剑。嘴上也说不怕,但她不光手抖,腿也抖。
“咱们定是遇上马贼了!”封石榴声音颤颤,变了腔调。她也觉察到了,便住了嘴。
老包与张氏分立马车两侧,一人对战七八个。
张氏腾挪跳跃,灵活机敏,手中软剑如蛟龙出水,变化万端。但她到底疏于实战多年,拆招略显迟缓。贼匪见她是个高手,多加了几分谨慎。
没一会儿功夫,张氏被人摸清套路,逐渐处于劣势。
九节鞭舞起来如同钢棍生猛,抡起来若车轮飞旋。老包步伐稳健,身随势变,占尽先机。贼匪一看,这么打可不行。
其中有一个会耍飞刀的,从腰间摸出两柄,一柄直冲老包面门飞去,老包撤鞭将其打落,猝不及防的,还有一柄结结实实刺入老包右臂,登时鲜血汩汩流出。
老包强忍痛楚,打起精神,将陆续朝他而来的几柄飞刀通通打掉。抬眼看那贼匪,腰间空空,老包悬着的心放下。谁知那人后腰还别着两把,手腕一抖,嗖嗖的又来了。
老包不耐烦,骂一声混蛋,九节鞭横扫过去,堪堪击落。
张氏越战离马车越远,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有人偷偷摸摸绕到老包身后,举刀欲砍,大喊一声,“老包,身后!”
飞刀拴住了老包大部分心神,听到张氏提醒,扭头一看,刀锋已至,叫声不好,侧身躲避的当儿已经晚了,没伤及要害,伤到握鞭的前臂。
老包敏捷逼退,将战圈拉长。
待他二人离开马车周围,有二人手举片刀齐齐向车身劈砍。
刀刃剁在车棚上,嘭嘭做响,震得人心肝乱颤。马车也跟着摇摇晃晃。惊得封石榴掩住耳朵,尖叫连连。
玉姝有难,张氏心焦不已。她越想从战圈里撤出来,就越被缠的死死的。再加上担心玉姝,不时瞟几眼那边是何光景,稍一分神,就被人占了先机。
这么打不是办法,张氏一边挥舞软剑,一边大喝道:“呔,你们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
她行走江湖时,是有名号的女侠。提起飞燕子张素,谁不知道?
这一问倒似石沉大海,无人作答。
张氏怒极。许久没在江湖混,怎么连个懂规矩的都没有了?
这会儿与她斗在一处的有四、五个人,张氏想要速战速决,使出的全是杀招。
不说招招致命,也能招招见血。
与此同时,马车嚯的被劈掉一角,冷风呼呼灌了进去。那两柄片刀并没就此停下,受了鼓舞一般,劈剁的更加起劲儿。迫于无奈,封石榴和玉姝一前一后跳下下马车。那二人见状策马追至,围住她俩,封石榴笨拙的双手握住剑柄,和玉姝背对背靠在一起。
阿豹一直紧紧扒住玉姝肩头,动也不动。
玉姝抬眼打量马上二人,大约十五六岁,一胖一瘦两个少年,穿着极不称身的衣裳,目中惶惶却强作镇定。他们手中挥舞着的片刀,刀锋锐利,打造的颇为精细,不像是私制,倒有点官造的意思。
从马车出来,冷风一吹。封石榴清醒不少,她还得保护玉姝,决不能自乱阵脚。用力呼出胸中浊气,朗声说道,“你们无非为求财,何必闹出人命?钱都给你们,马车你们也拿去!”声音黯哑,微微打颤。
“哈哈哈!老子不要钱,就要命!”说话的是那个俊秀文弱的少年,故意做出几分老到凶狠的姿态。
要命?玉姝唇角一撇。他能行?
他的手指干净纤长。握刀可惜了。玉姝暗想。
目光从他手上移开,玉姝看向旁边小白胖子,脸蛋儿肉嘟嘟的,双目圆睁,紧咬下唇,使劲吃奶的劲儿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然而,并不成功。
玉姝皱了皱眉,这俩人是拉来凑数的吧。
“他们给你们多少钱?我付三倍。”玉姝目光回到那少年脸上。
少年朝地上啐了一口,眉眼倒竖,“都说了,老子不要钱!”用力挥了挥手里的片刀。
“四倍!”
少年动摇了,目光游离瞟了小白胖子一眼。
“五倍!”
少年很快清醒了,眼神坚定而决绝,“闭嘴!老子不要钱!”
他缺钱!
并非不想要,而是不敢要。
玉姝乖乖闭上嘴,攥紧长剑与他们对峙着。
小白胖子对少年努努嘴,低声道:“你看那猫,怪老实的。待会儿抢了它,拿回去跟幺妹做个伴,怎么样?”
玉姝右臂圈的更紧,抿着唇,目光恨恨瞪住小白胖子。
小白胖子见状,痞里痞气的狞笑几声,还不忘犯贱的抖抖肩头。
少年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提议。
“半大猫就怕养不熟。”
小白胖子嘴角一撇,“瞧你那点出息,一只猫儿还能养不熟?多喂几块羊肉,包管它天天跟你屁股后边,撵都撵不走。”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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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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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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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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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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