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玉姝便笑自己是个傻的。怪不得独孤明月要躲在树荫下呢,那样才不会被阳光刺的流泪。垂下头,抿去眼角泪珠,就听身后有人唤她。
“玉姝,你怎么躲这来了?”秦十一娘与苏荷见玉姝迟迟未归,便寻了来。
俩人一左一右扶住玉姝膝头坐下。苏荷帮她掖好耳边碎发,笑嘻嘻的问,“春鹃说是个穿水色衫的俏郎君,到底是谁呀?”xiumb.com
“独孤明月。”
“就是那个很出名的独孤郎啊!”独孤明月来传习所时,苏荷与他缘铿一面,甚为遗憾,“我听梁婆婆说,他天生好样貌,也不知好到何种地步。”
秦十一娘噗嗤一声乐了,“必然比不上熙熙楼的尤七郎。”
被她打趣,苏荷面红耳赤,抱起膝头,腮帮子鼓鼓的,“不与你说了!”
秦十一娘也不哄她,自顾自喃喃,“上次他与花鸟使来我家,远远瞧了一眼。戴一顶大帽,也看不出什么风流倜傥、谪仙下凡。”嬉皮笑脸往玉姝身边凑了凑,娇声央求,“下次他再来找你,也叫我看个仔细吧!”
“他明天就走了。”
苏荷忘了生气,“这么快?”
“是啊。这么快。”
即便凤翥待在栖霞馆里,吴阿巧衣锦荣归还是风一般吹到她耳朵里。凤翥依稀记得初初来到传习所的吴阿巧看人时怯怯的,无论做何事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责罚。
凤翥望着院中刚打了骨朵的月季,幽幽叹息。
“先生!”有人喊她。
是玉姝吗?听声音又不像。凤翥循声望去,来人柳绿半臂,眉宇间隐隐忧色,嘴角却含笑,袅袅婷婷款步而来。
“这是……”凤翥差点不敢认,“阿巧吗?”
“是啊!是阿巧!”
吴阿巧柔柔应着,来到凤翥跟前,向她行礼,“凤翥先生。”扬起脸时,眸中泪光闪现。
凤翥上前几步,一把握住她的手,细细打量,“阿巧长成大人了。”可不就是大人了。二十二岁的吴阿巧,还没有嫁人。
吴阿巧在京都有名气不假,可到底出身微贱又是匠妇,寻常官宦人家不会求娶。商贾要娶,吴阿巧又不愿意。
一来二去的耽搁,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女。
凤翥在心中暗暗慨叹,吴阿巧再不是那个目光怯怯的小女孩了。她现在劲头足足的,不管到哪儿都有底气。
“先生,我带了几篓平谷大桃回来,师父都夸好吃,您也尝尝看。”
平谷大桃四字一出,凤翥脑袋嗡的一声。
“阿蘅,你这么爱吃桃,是猴子转世吧?”
“别打!别打呀!瞧!平谷大桃,鲜甜味美!”
“阿蘅,待你父亲打赢这场仗,咱们就成婚吧……”
“阿蘅,殿下以国士之礼待我,我当以国士之礼报之……”
“阿蘅,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
若有来生……
凤翥苦笑,今生两不相负,便是完满,又何必等到来生?
“先生?先生?”吴阿巧手捧水灵灵的大桃,笑眯眯唤她,“先生,尝尝吧。”
凤翥接过,粉嘟嘟的大桃,好看极了,跟她记忆中的一般无二,味道呢?还是那般甘美多汁吗?思忖间,掌心微微沁出汗来,仿佛她手里的不是桃,而是一柄利刃,剜心剔骨的利刃。
吴阿巧觉出凤翥神情有异,想要细问,就听门口有人欢快的喊,“先生,先生。”一声两声,脆甜脆甜。
凤翥抬眼望去,门外黄衫绿裙粉丝绦的玉姝,小蝴蝶一般飞进了栖霞馆。
“是玉姝啊。”凤翥微笑着,朝她招招手。
玉姝见有客到访,止住步子,原地踯躅着。
“这是你师姐,巧娘。”
玉姝旋即了然。这就是沈娘子看走了眼的吴阿巧。不过,她听苏荷说,在槿园六角亭里吃过茶后,沈娘子对吴阿巧亲厚许多。兴许她俩一笑泯恩仇了吧。
玉姝走近,向她行了礼,垂手而立。
“坐吧。都是同窗,无需拘束。”凤翥发话,玉姝才坐下。刚刚坐定,凤翥就把大桃硬塞给她,“平谷大桃,你师姐专程从京都带回来的。快吃吧。”
凤翥像是急于丢弃烫手山芋一般,不等玉姝客套,大桃已然在她怀里。这桃子,很酸吧?骗凤翥先生好几次了,帮她吃个酸桃并不过分。不过,看起来不像难吃的样。闭着眼一口咬下去,蜜汁似得,直甜到她心里。
简直难以置信的好吃!
玉姝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么甜,该带回去给阿娘尝尝才是,她肯定没吃过这么甜的桃子。
吴阿巧见玉姝吃一口就停了下来,便问,“不好吃吗?”
玉姝摇头,“好吃。所以我想带回去给阿娘尝尝。”
吴阿巧面容微微凝滞。
仿佛她把那个咬了一口的五福饼包在帕子里,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关于这个典故,凤翥听沈娘子说了不止一次。
玉姝无意间旧事重演,凤翥竟也深受感动。她顿时明白了沈娘子为何对吴阿巧掏心掏肺的好。这样贴心的孩子,确实招人疼。
吴阿巧喉间像是堵了棉花,挣扎数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吃吧。我再送你几个带回家去。”
玉姝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同师姐无需这般客气。”吴阿巧抚上玉姝黑亮额发,笑着问她,“你习惯用左手?绣花也用左手吗?”
凤翥面色微变,想替玉姝解释,就见玉姝露出隐在袖管里的右手,“我这只手天生残疾,舒展不开。”
吴阿巧笑意未散,尴尬的僵在脸上,“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我左手一样能写能画能绣花。就是弹琴不行。”玉姝不无遗憾的说道。
吴阿巧神情一松,“绣花好就很好。”
玉姝边聊边吃桃子,待一个大桃吃净,气氛也热络许多。
凤翥扬手递给她一张名刺,“休沐时替先生跑一趟,好不好?”
玉姝接了名刺,“好!”
紧跟着便递来一个画轴,“把这幅画拿给崇德书院的楚夫子,就说请他品鉴。”玉姝接过,她认得这就是那幅仿造长卿阁主的赝品。
吴阿巧笑道:“崇德书院在半山腰。坐我的牛车去吧,能省许多力气。”
不等玉姝推辞,吴阿巧拍拍她手背,“就这么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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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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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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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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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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