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住的这处院子,名唤彻园,是侯府另辟出来,依山势而建在半山腰上的。
柳绮玉第一次来这里时,过竹林,穿洞石,移步换景,十步一色,真是领略到簪缨世家的底蕴。
今日她饭后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俯瞰下头山石嶙峋,忽觉怎么也打不起精神。
近来不知怎的,胃口提不起来,人也容易恹恹欲睡。
中午苏宴不回府,在皇宫里陪小太子温习功课,柳绮玉日子便越发无聊了。
其实苏宴在府里时,日子也没多姿多彩到哪里去。
小夫妻俩成亲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能干的无非就那档子事,不是在床上就是在榻上,偶尔还有书房里、书桌上。
有一次她使坏,家宴上那么多人在场,在桌子掩盖下,故意用脚勾他。
苏宴看上去正人君子,面不改色,一出门,便等不及把她压到假山里。柳绮玉千般求饶,苏宴才好心地没在外头要她,到彻园的树林里才好一番惩罚她。
想到这里,柳绮玉接过团扇,轻轻地扇风,天上春光正烈,暑气快要冒头。
她随意一瞥,忽瞄见下面水池边有一处凉亭,后面的竹林送着阵阵竹涛。
她兴致冲冲地对丫鬟道:“你去找纱幔来,把凉亭四周围上,再搬一张木榻进去。”
柳绮玉的要求总是很奇怪,丫鬟已经见怪不怪,应诺去搬。
等柳绮玉撩开帘子,舒舒服服躺在床榻上,望着天光倒映游鱼的影子在帘上,不一会儿,困顿来袭。
沉入梦中的柳绮玉,不知那远在皇宫里的苏宴,阖目休憩时,和她做了同样一个梦。
春三月。
小柳绮玉正蹲在田里,用铁铲戳那地里的小泥鳅,就听身后一阵喧闹。
她慢腾腾站起来,回头只见隔壁王腊子满头大汗地跑来。
小柳绮玉丢开小铲子,啪嗒踩着轻快的步伐,兴高采烈地问:“腊子小叔叔,你怎么来了?”
还没反应过来,王腊子便一把抱住小女孩,往山脚下跑去。
尘土里都是风沙的味道,柳绮玉咳嗽了几下,粉嘟嘟的手捂着嘴唇,忙道:“腊子叔叔,你快放我下来,我娘还让我铲地呢,说翻不好就不许我吃饭!”
小姑娘下个月才满十岁,长得粉雕玉琢,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小花裙,头上是被她随手抓出来的两个小揪揪,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戳她脸几下。
王腊子也确实照做了。
小柳绮玉捂着脸蛋,去打青年的手,嘟着嘴道:“不许碰我,我娘说了男人碰了女儿家就是要娶她的。”
王腊子一听哈哈大笑,细眼眯成了一条缝,将人往上抱了抱,道:“跟个小大人似的,你娘怎么什么话都教你?小绮玉就这么想嫁人?”
柳绮玉眨眨眼,笑得天真烂漫,道:“对呀,我娘说我十三岁就可以嫁人,嫁了人有好衣服穿、有好吃的吃,还可以和县里小姐一样学写字,我可想嫁人了!”
王腊子一时不知该说她傻好还是说她笨好,估计把她给卖了,她还傻呵呵地帮人数钱。
柳绮玉趴在青年身上,一双葡萄似明亮的眼睛盯着他,问:“腊子叔叔,你要带我去哪儿呀?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小姑娘粉腮红润,举起右手三根肉肉的手指对天发誓。
王腊子大掌揉着她毛茸茸的头发,气喘吁吁地道:“腊子叔叔以后可见不到你了,绮玉要去京城过好日子咯!”
柳绮玉记忆里从未听过“京城”二字,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一个鸡蛋,好奇地问道:“京城在那里?有我们翰州城大吗!”
这厢正到柳绮玉家门口,屋前围了一群人。
王腊子地将小姑娘放下,蹲下身,拍拍她碎步花裙上沾着的泥土,道:“大啊!天底下最大的地方就是京城了!那里光卖吃的就有十几条街,有什么糖葫芦、蒸炉鸡、海棠糕......”
小柳绮玉光一听这些都忍不住流口水了。
她捂了捂干瘪瘪的肚皮,捞起裙子往上一掀,道:“腊子叔叔,你看看,我都饿得只剩骨头了!”
王腊子一把捂住小姑娘露在外面的肚皮,站起身,帮她把裙子压下,推着她进门,道:“好了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绮玉以后去京城可不能耍流氓了。”
乡下丫野惯了,爬树掏鸟窝,下河捞小鱼,跟个假小子似的,白花花的肉没少让村里小伙子看去。
若叫柳绮玉的母亲丽娘知道,定要揪着耳朵、扒了裙子打她一顿。
可柳绮玉也是个不长记性的,回回被打,回回再犯,王腊子住在隔壁,没少听到丽娘用木板教训柳绮玉时,小姑娘一抽一泣楚楚可怜的哭泣声。
如今她爹柳云生在外走江湖、大半年不见踪迹后,总算回了家。
王腊子估摸着,丽娘怎么说也得看在柳云生的面子上,对一双儿女稍微宽厚些吧。
王腊子拉住柳绮玉小手,与她一同进院。
围观的村民见到她来,让出一条道,闹哄哄一片,道:“绮玉回来啦!”
那一个个的腆着笑脸,争着抢着凑上来。柳绮玉被挤在中间,寸步难行,小嘴一噘,伸出猫一样的小爪子,拍掉那人的手,道:“不许碰我!”
那被打到的农汉嬉皮笑脸地收回手,道:“不碰不碰,小绮玉以后要去京城当贵人了,您可金贵着呢,我们哪敢碰你?”
贵人?
柳绮玉眨眨眼睛,那是什么东西?是宝贝吗?
但她小脑袋瓜不太聪明,一时间搞不清楚,只奋力用小小地身躯挤出一条道。
到最后被王腊子拽出来时,一只绣花鞋都找不到了。
廊下立着不少身形魁梧的汉子,柳绮玉抿紧唇,悄咪咪地抬起眼睛,瞄了当中一个汉子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
吓死啦,吓死啦,刀疤脸,鹰钩鼻,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把她小心魂都差点吓飞啦。
柳绮玉小手不停地抚着心口,不自觉地往院子另一边跑去,想离这个长相其貌不扬的大汉远一点。
可下一刻,大汉一下挡住她的路,柳绮玉这次真的吓得魂都没了,险些跌坐在地。
她脸涨红一片,指着眼前人:“你、你是谁呀?怎么在我家的院子里?叫我娘亲看见,让她用板子把你打出去......”
后面的话小姑娘没继续说下去,因她突然想到夜里常常有认不得的汉子来找丽娘玩。
有时是村里的伯伯,有时是别村的野汉子,柳绮玉不知道野汉子这个词用得对不对,反正村里的姐姐婶婶们都这样说的。
他们和娘把被窝一盖,就呼呼睡大觉。
可那些汉子们睡相不好,老把床摇得嘎吱嘎吱响,吵得隔壁的柳绮玉睡不着,只能数窗外的星星。
更有时候啊,他们还会打丽娘。
丽娘哭得时断时续,可惨了。
柳绮玉望着眼前蓄着络绎胡须的大汉,手绞着垂下来的碎发,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尽量让自己显得可爱一点,道:“你是来找我娘玩的吗?”
大汉蹲下身,朝她抱拳行礼,道:“参见乐安县主。”
县主是什么,柳绮玉又迷糊了,她拍拍脑袋瓜,见大汉咧开嘴角笑着看她,也回一个甜甜的微笑。
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和他打好关系,只觉身侧一阵阴恻恻的目光,柳绮玉脊背一僵,回过头,果然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丽娘。
丽娘今天穿得一身大红色绣牡丹花纹裙,一出场在人群里就是最打眼的,何况她还覆了粉,抹了头油。
她朝柳绮玉走过来时,身上金簪珠钗一片响,那握在手里的柳条,竟和手指一般粗。
那柳条上身一抽有多疼,火辣辣的刺痛感,柳绮玉是记忆犹新。
小姑娘眼眶一下红了,躲到大汉身后,眼巴巴望着丽娘,哭道:“娘,你别打我!绮玉晓得错了!”
丽娘脸上僵硬的笑容更不自在了,她的容貌是极其出众的,眼角弧度上弯,媚得跟个狐狸,尤其是那樱桃小嘴,一勾唇更显得明媚妖娆,即使已过三十年华,仍风韵犹存。
从前走在乡里,她穿着碎花裙,手臂挎着篮子,那耐不住火气的年轻农汉看了丽娘,被迷得神魂颠倒,可劲地朝着她吹口哨呢。m.xiumb.com
丽娘扭了扭纤腰,扶了扶耳边的金耳饰,睥睨柳绮玉一眼,黏了蜜的嗓子道:“谁要打你这个小没脑筋的?且进屋来,你爹说要见你。”
柳绮玉眼睛一眨,慢慢地跟着丽娘进屋。
屋里昏暗,逼仄不透光,只有柳云生一人。
柳绮玉一见亲爹,眼睛就亮了,那句“爹爹”才要唤出口。
丽娘一把捞起柳绮玉,柳条就往她身上抽来,那双狐狸眼瞪得圆溜溜,道:“死丫头!叫你不听话,叫你贪玩!你看看你鞋儿都丢了!”
柳绮玉捂着屁股,哇哇大哭,东窜西窜,被丽娘直接按在板凳上。
她哭嚎道:“娘!绮玉没贪玩!你别打我,我疼!”
这话一出,激得丽娘攥紧柳条的手握得更紧了,那一柳条在空中甩出风声,眼看就要落柳绮玉屁股上,一只手忽然伸出,抢过那柳条摔到地上。
柳云生“啪”的一巴掌,扇上丽娘的脸,啐了句:“贱人,我宝贝闺女也是你能打的吗!”
他说完,转而把柳绮玉搂到怀里,哄道:“乖乖,我的乖乖,莫怕,爹爹带你去京城享福。”
丽娘被扇得额头撞上木柜,一抬眼就见上头铜镜里,自己的额角擦出一片淤青。
她气得嘴唇发抖,捞起袖子,上来道:“好你个柳云生,不得了了,出去一趟了不起,敢打我了!知不知道你原先欠的那些钱,都是老娘卖豆腐帮你还的!还说要带我们去京城享福!我看是享屁福吧!”
丽娘哪里会信他的鬼话,闹着就要和柳云生厮打起来。
柳云生便再次脚下使力,将人蹬到地上,道:“贱货!再撒泼老子不带你京城,你自个在乡下和野男人混吧!”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抱柳绮玉进屋,给宝贝闺女擦药。
柳绮玉趴在爹爹怀里,搂着男人的脖子,拼命地吐苦水,把连日来柳云生不在,丽娘如何抽她和柳柱的,事无巨细地全盘拖出。
柳云生那个心疼的啊,眼皮子兜不住泪,道:“好闺女,爹以后绝对不让你受一点委屈,等进京城,爹就让圣人将你请封为县主。”
柳绮玉“嗯嗯”乖巧地点头,吧唧一口在柳云生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印,拍拍手道:“我最喜欢爹爹了,爹爹对我真好!”
柳云生去挠女儿痒痒,柳绮玉一个劲缩脖子,喊:“痒死我啦,痒死我啦!村里要痒死一个小孩啦!”
别看她现在神气活现的,其实方才丽娘的柳条根本没抽到她,她可机灵呀,一下就躲过了。
她哭得哇哇叫只是做给柳云生看,果然柳云生心疼了,而丽娘看她装相,怒火蹭蹭往上窜,恨不能当场扒了她的皮。
她小嘴嘟囔:“爹,女儿一个人在家可乖了,就是娘亲老是动不动就打女儿。”
柳云生听这话,眸子便暗了,见乖乖闺女小脑袋放在自己脖子上,搂紧她的身子,道:“知道了,我家绮玉最懂事听话了。”
柳绮玉下巴重重地点了几下,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样的状一告,没几天丽娘果真不发脾气,反倒常常贴着柳云生走。
那脸上温柔含笑的神情,柳绮玉从三岁记事起就没见过啦,一时看得发愣,手上梨子“啪嗒”一声掉地都没注意。
后来丽娘看柳绮玉的眼神也变了,时而亲自下厨做她最喜欢的麻辣小鱼干、鸡块炖土豆来讨好她。
但柳云生带回来的那些护院也不是吃素的,每次都拦着丽娘,让她把菜放下后就走开,根本不许她靠近柳绮玉一步。
直到柳云生被下诏归京的那一天,马车颠簸在路上,护在柳绮玉马车边的粗使松懈了点,他们下车去客栈时,总算让丽娘逮到机会,来和柳绮玉说话了。
女人声音嗲嗲的,柳绮玉继承了十乘十。
如今她十二岁了,小姑娘抽条,长得越发纤瘦,娉娉婷婷如春柳。
丽娘见柳绮玉托着腮帮,眺望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坐过来,道:“绮玉啊,你还怨着娘呢?娘这两年来,与你姐弟俩说的话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你气也该消了吧。”
柳绮玉挑挑眉。
她气确实消了呀,这两三年被千娇百宠得养大,什么簪子啊,书画啊,只要她想要,一句话的事,柳云生都能给她买来。
反观丽娘日子可不好过,家里奴仆上下没一个给她好脸色看,眼见着丽娘从前嚣张跋扈的气势蔫吧下去,整个人怯怯懦懦的,颇有些畏手畏脚。
柳绮玉当然不会同情丽娘,这个女人差点给自己童年留下一段阴影,能指望柳绮玉多尊重她?
可她人在马车上,柳绮玉顾念着二人到底有点血缘关系,也不好将人轰下去,只听丽娘在耳边絮叨。
丽娘道:“绮玉啊,一晃眼你都快到十三岁了,还记得娘亲与你说过什么吗?”
柳绮玉眨眨眼,直起腰回头看她。
十三岁?
自然是丽娘说过十三岁她便可以嫁人了。
柳绮玉撇了撇嘴角,这时马车辚辚,驶入城门,两侧道路豁然宽敞。
车轮声碾压过石子,惊动了枝丫上的鸟雀,扑棱棱拍起翅膀飞了起来。
她问:“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丽娘靠她越发近了些,望着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女儿,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越发标致。
她拉过柳绮玉手,道:“娘还会忽悠你吗?当然是有好事与你说。”
柳绮玉才不信她呢,侧过身去,继续眺望远方。
可身后人依旧不依不饶:“娘打听过了,京城中有不少官宦子弟,身世都十分了得,你以后嫁人定要从里面选一个。你爹那个没眼力见的,非要带什么谢衡一块来京城,说他以后定能科考中举,到时候让他娶你!你看看这不是笑话吗!”
柳绮玉皱眉。
说实在的,她对谢衡喜欢不起来,就算定下了娃娃亲,也未见得多亲密,生疏得宛如陌路人。
对于日后要嫁给谢衡,柳绮玉是极其抗拒的,和柳云生提过不知多少次,要把这门婚事取消,柳云生只打呵呵过去。
看出来了,柳云生是尤其看好谢衡。
还说,就算谢衡科考不第,也想尽办法帮他荫一个官位,世家大族里这样做的比比皆是。
柳绮玉不懂,什么叫比比皆是?
难道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都不奋发求学,整日游手好闲的吗?
是以丽娘今日这番话,勉强可以一听吧。
“绮玉啊,娘之前怎么和你说的,找男人,先不要看相貌,长得好看那靠不住!要找家底殷实的,人品老实憨厚,还要对你好的......”
丽娘说起话来便没完没了,柳绮玉捂住耳朵问:“那娘帮绮玉物色好未来的夫君了吗?看娘的样子,一定是心中有成算了吧。”
这话可正中丽娘下怀了。
她狐狸眼闪着精光,唇儿一翘,道:“自然是找着了。”
柳绮玉顺着话问:“谁家的公子哥呀?”
丽娘嗔她一眼,压低嗓音:“镇远侯府家的那世子爷,比你大三四岁,满十六了。”
柳绮玉无声地咂咂嘴,哪个镇远侯府,没听过呀。
就丽娘方才的描述,是个相貌平平,老实而憨厚的?
“娘也是寻下人打听来的,不知准不准,他们说那侯世子尚未娶亲,虽然容貌不怎么样,但......”
正当时,马车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猛地一个刹车,将座上人往前一甩。
柳绮玉身子不稳,重重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揉揉酸疼的屁股,只听外头一阵喧哗,人仰马翻声不绝。
柳云生打开车门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挡路?”
那话嚷出来气势汹汹,一听便透着怒火,伴随着两侧护院的齐齐的拔剑声,气氛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一个痞痞的声音响起:“挡你的路?你个老东西看看我是谁,敢冲我嚷嚷!”
这话一出,外头一下安静下来。
坐在车里的柳绮玉和丽娘对望一眼,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柳绮玉坐不住,撑起身子,将帘子拉开一条细缝,偷偷向外望去。
只见那小摊被砸得一片狼藉,果儿蔬菜洒了一地,那叫嚷着是个华服少年,大步下马,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摊贩的衣领口。
他抬起脚,重重地往那人膝盖上踢去。
力道之大,柳绮玉听那“咔”的一声,都觉得腿疼。
坐在马车上的柳云生,看到这一幕,气得指尖都在发抖,“没王法了,没王法了!你个小畜生,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刁难良民!”
“刁难怎么了?”那少年人高马大,一步上前,推开护院,拽着柳云生袖子,就要将人拉下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镇远侯府指手画脚,天王老子给你的胆子!”
“苏穆,住手”
“放开我爹!”
几乎同时,一男一女,两道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众人静默一瞬,扭过头来。
柳绮玉撩开车帘后,听到有人与自己同时开口,下意识望去。
只见远处花树下,为首的少年坐于马上,面如美玉,身修颀秀,勒马的右手骨节分明,其身之清俊风流,宛如天人玉姿。
见柳绮玉也在看他,他入鬓的长眉一挑,眼底压着一丝冷意。
柳绮玉脑中下意识蹦出来一个名字,不假思索地朝他招手,笑道:“苏宴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梦里二人是没有记忆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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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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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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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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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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