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刚。”
杨肃说着掀了被子,自如地露出他健壮的胸腹,以及身上丑陋的伤疤。
他甚至侧转着身子,把背上两处不大但是挺狰狞的箭伤露出来,又毫不在乎地拾起她的手,有意无意按压在自己腰间那道伤疤上,问她:“我身上是不是很丑?”
长缨顿住了。随后摇摇头。
“那你有没有吓到?”
“怎么会?”
“那我就放心了。”杨肃沉沉松了一口气,“我好怕你会觉得我丑,想退货,害我一夜都没睡踏实。”
长缨微顿,笑起来,而后捏他的鼻子。
她心里软乎乎的,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今晚上,我来帮你沐浴?”杨肃贴着她耳朵说。
长缨轻捶了他一下,又点头。
早膳后便需要去各宫拜见长辈,如太皇太后,太上皇。回到坤宁宫又有各级命妇前来朝贺。
长缨第一次与杨际的王妃近距离接触。由于杨际当初的储位是“让”出来的,杨肃少不得在天下人面前做做样子,敬着这位兄长。
杨际被封宁王,宁王妃话很少,人有些苍白,也有些弱不胜衣之感。但人很美,宁王世子继承了母亲美貌,是个带着玛瑙忧郁质地般的孩子。
原先留着杨际在京,是怕傅明江会利用他兴风作浪,如果尘埃已定,不久后他们也将离京去西北。
长缨知道他们母子拘束,赏赐完就让太监引着出去吃茶了。
留下的都是自己人,凌夫人笑眯眯地望着长缨,说了会儿话之后也留下纪芷媛和秀秀来陪她说私己,而后与徐夫人以及东阳伯夫人、荣夫人等离去了。
徐瑾若跟着徐夫人进宫,因此也在。
她吃着茶,眼尖地看到长缨悄悄地揉腿,不由问她:“娘娘腿怎么了?”
长缨有点不好意思。
纪芷媛是过来人,清嗓子道:“皇上刚入盛年,娘娘多担待。”
秀秀自然也听懂了,等长缨把徐瑾若打发出去之后,道:“你悠着点儿。”
长缨想起荣胤跟她,想反过来打趣她两句,又想到荣胤如今情形,再想想起荣胤那等心沉如水的性子,他又是过来人,自然是不会像杨肃这种毛头小子一样莽撞无节制,私下里不定多么温柔呢,就掐住了这念头,不自讨没趣了。
有女眷在,杨肃也不方便随意来后宫,也没别的事干,就拉着凌渊徐澜他们在乾清宫唠磕。
大喜的日子,这原本就该是轻松热闹的场面。
可当皇帝的三句话不离“皇后”,这就让人感到很烦了。
“皇后说她很喜欢这副金宝金册,说打得好,那打制金宝的工匠是谁?惜之你回头帮着去将作监问问,朕要赏他。还要让他另打几副头面给皇后。”
凌渊漠然应道:“知道了。”
杨肃又跟徐澜道:“徐姑娘没什么事做,让她多进宫陪皇后说说话吧。”
徐澜也笑着道:“遵旨。”
腻歪。
受不了。
简直都没眼看。
但没办法,人家皇帝啊,而且看在长缨大喜的份上,怎么也得忍了不是?
这一坐便坐到坤宁宫那边散场了杨肃才放人。
宫外等着觐见的几个臣子早就耐不住而出宫了。
杨肃瞅着日光西斜,四舍五入,天黑了,可回宫。
长缨正吃点心,见他进来,便让人上茶。
杨肃春风得意地坐下,拿了块松花卷说:“你知道我今日做了什么么?”
“不知道。”长缨摇头。
“礼部几个老头打算让我纳妃,我不想给他们脸面,又不愿在这大喜日子骂人,便拖着惜之他们唠了一下晌。嘿,你是没看到惜之和若嶷他们那脸色!”
想起来就高兴。
长缨重点落在纳妃两个字上。
按惯例,皇帝大婚之后,须得同时择几个妃子。
这里头固然有些怀着小九九的不必理会,但偏生也有些人是没什么别的企图,真的纯粹就是想让皇帝开枝散叶多生皇子,以防江山后继无人而未雨绸缪的。琇書蛧
长缨早就知道了这点,因此不算意外。她知道杨肃不会对她食言,这种事也不可避免。
处在臣子立场,他们替江山国祚着想,是他们份内事,不闻不问也是失职,因此你还不能正儿八经拿他们问罪,只能跟他讲道理。
可你讲道理吧,人家也有道理可讲,还有前例可遁,总而言之,只要处在这个位置上,这件事就绕不过去的。
由于不意外,长缨便问他:“那如今要怎么办?”
眼下新婚,要驳回去也不难,因为都知道这个时候提纳妃的事是触杨肃霉头,估摸着这回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但过上三五年,他们俩过了新鲜劲儿,他们不一定不会再提。
“你放心,我自认不算是个刚愎自负之人,但我的家事,是绝不会让人恣意插手的。”
杨肃拉着她的手道,“从我们结为夫妇那刻起,我的难题就是你的难题,你的难题也是我的难题,以后所有的事情,我们俩一起扛,谁也别怨谁的麻烦多,好么?”
长缨心以为然,却笑道:“那我岂不是亏了?你的麻烦铁定比我多。”
“长缨——”
杨肃扯她袖子,“我是你夫君。”
长缨拿他没办法:“那你听话一点。”
杨肃笑拜:“朕定对梓童言听计从。”
长缨又捏他鼻子。
杨肃把点心掰开喂给她,说道:“我想到个好主意。惜之若嶷他们不是都没有成亲吗?
“那几个老家伙想拿这个来拘我,那我不如顺水推舟,转给朝中子弟,若是姿质好的呢,我就让惜之他们挑,挑剩下的我再指婚给别的子弟。
“总之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得罪他们,但谁也别想往我这讨着什么好。搞上这么一次,他们来日就老实多了。就是不老实,我任他千变万化,也有我一定之规。”
长缨听完,纳然道:“给表哥?我怎么觉得你会被表哥打?”
凌渊那人是能接受送作堆这种事的人吗?
杨肃叹气:“你应该换个角度想想,惜之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亲了,我这也是为他好,不信你问问你姑母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长缨眯眼瞅着他,虽然挑不出什么理来,可总觉得他肚里没揣啥好水。
“那你注意安全。”她抻了抻身说。
她至今对凌渊的严肃还有点阴影,杨肃居然要去撩拨他?不过杨肃好歹是天子,凌渊就是要打人,多少也会克制一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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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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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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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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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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