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擅侍候人,自己被他拖累到这荒山野岭本来就很无语,再把他架到庙里这一路也花去了她毕身力气,疲累得眼皮粘上就能睡着,可他满嘴的糊话,看着情况极之凶险,她又只能硬撑着不睡。
到天亮反而是清醒了,没有人再追过来是最好的消息,到这会儿她也不敢说自己有没有把握应对所有状况。
因为根据昨夜情形,这少年的敌人还不知有多强大,她自然也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不过她有信心,姑父姑母一定会来找她的,先前紫缃还在山崖上,她也会武功,一向也冷静持重,定然会想办法找她。
如找不到她,紫缃定然就会立刻回京师告诉姑母,这样,很快姑父姑母就会来找她,最多两三日,她就安全了。
当确定了这点,她踏实下来,静心等待着凌家讯号。
山下追兵不知是不愿暴露还是放弃了,还没有搜索到山谷来,沈璎便趁着这机会使出各种可用的法子给少年保命。
好在庙里有井,且还是活泉水,她取了些水烧开喂给少年,又给他粗略擦洗了一遍,到傍晚他发起了热,她又照顾到半夜,好在是稳住了。
靠墙眯了会儿,凌晨饿醒了,又提着他的剑去山里猎了几只兔子,不知道该怎么料理,剥了兔子皮之后就直接架在火上煨熟了。
真是味同嚼蜡,一点也没有凌颂他们在庄子里烤的好吃。
一个人拿着兔子坐在地上撕兔腿的时候,沈璎望着平躺在树枝铺就的简易床铺上的少年,还觉得不那么真实。
谁能想到她前日还在烧着旺旺的紫铜大薰笼的深宅里吃着暖乎乎的参鸡汤,眼下却要流浪在这破庙里啃兔子?还得守着个活死人?
“佟琪,佟琪……”
少年有了动静,还发出声音。
沈璎挪过去,看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还是无神,但能说话就表示清醒了。
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脖子,已经凉了下来,而且还出了一大身汗。
她把兔子放下,烧热水给他擦了头颈,又喂了点水给他。
“你没走?”他显然还记得她。
“我也走不出去呀,山脚下还有人。他们八成会把我当成你的同伙。”
沈璎语气里意兴阑珊,两眼却亮晶晶地盯着看起来已经脱离危险的他。
少年咳嗽着,平住气息以后道:“劳烦你了。”
这还像句人话。沈璎丢了擦脸的衣裳上撕下来的布,又坐在旁边慢悠悠地撕起兔腿吃。
洗过脸的他看着还不赖,眉毛浓浓长长的,鼻子又高又挺,睫毛也很长,莫名显得很乖巧,当然还能感恩就让人更加觉得舒坦了。
“我居然没死。”他喃喃说。
沈璎道:“嗯。你坚强。”
少年面上微赧,闷声道:“我玩得好的兄弟都叫我阿溶。你叫什么名字?”xiumb.com
说到名字,沈璎撕肉的手就停了一下,总觉得不能跟陌生人太放心,便含糊地道:“你要不要吃肉?”
少年没说话。
沈璎观察他,顺手撕了点兔肉塞到他唇缝里。他小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有一点抗拒,然后两颊有点红,但是也没把肉给吐出来。
沈璎瞬间有了喂家里白猫吃鱼干一般的兴致,一下接一下地撕肉喂他,一旦接受了她,他竟很乖,虽然仍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温顺地吃下了。
“你猎的兔子?”
“严格说起来是拿木棍扎死的,没有弓箭,实在不衬手。”
少年静默了一下,又问:“你为什么不走?”
“不告诉你。”
沈璎拨弄着火堆说。
她虽然不觉得他是坏人,但仍然不想把家世来历轻易示人,姑母说过,人总得有几分戒心。
少年吃了只兔腿,不吃了,精神恢复了些。
沈璎拿个洗干净了的破瓦罐烧水煮茶。
他问:“哪来的茶叶?”
她拍拍自己荷包:“随身带的。”
他默了下,又问:“看来你还是个讲究人。”
“马马虎虎。”她笨拙地往灶里添柴。
其实她也看得出来他是个讲究人,虽然衣食不能自理,弄口吃的还得靠喂,但他一个男人吃东西基本也不会发出咀嚼以外的声音。
他躺着也很安静,其实脖子和腿是可以动的,两手也能偶尔动一动。
他的发头很黑很亮,手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两排小月芽儿,透着原本的健康。
他话不算太多,但有问必答,态度也好多了,沈璎不知道姑父为什么几日还没有讯号在附近出现,只能一面四处弄吃的喝的,一面照顾着他打发无聊时间。
这日傍晚,她终于听到山下有她极熟悉的短哨声出现,她冲到门口,辨明了方向,而后走回来又看了眼熟睡中的他,拿着他的剑准备下山。
半路她想想,又把剑放回他手边,而后看了他一会儿,飞奔下了山坡。
行武的人都有跟自己人的联络方式,沈璎发出几道哨声之后,先前那哨声立刻带着急促的意味回应了!
她迎着声音过去,在山下一株大槐树下看到了扶着剑不安徘徊的凌晏!
“姑父!”
她开心地奔过去。
“铃铛儿!”
凌晏乍然欢喜,迎上来。
“你这丫头!到底去哪儿了?你姑母都急出病来了!”
凌晏见着她的面便不由又数落,又不停打量她:“你还好吧?这胳膊怎么了?!”
“没事儿!我前几日马车翻下悬崖受了点小伤。”她轻描淡写的略过,又喜滋滋地说:“姑父,这次我还救了一个人!”
凌晏神色瞬时敛去:“什么人?”
“不知道。但他伤的很重,眼睛也看不见,是我带着他死里逃生的!”
凌晏听完凝了凝眉:“他什么来历你也不知道,就带着他一块逃命了?”
沈璎怔然:“我看他也不像坏人。”
“傻丫头,你哪能看的出来什么好人坏人?”凌晏说。
完了他眉头松了松,缓下语气说道:“你原本做的没错,姑父不应该数落你。
“只是这通州不平静,近日我在附近游走,已经撞见好几个来历可疑的人,而他们却在有意识的避开我。
“我怀疑这跟那天你遇到的打斗有关。这是是非之地,我们早点回去。”
沈璎迟疑了下:“那我救的那个人呢?他还在山上破庙里,我能不能带他一起走?”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要多事。”
沈璎想了下,最终点点头。
她虽然也替少年担心,但姑父的话她是一定会听从的,这种是非,她的确不应该过分沾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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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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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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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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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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