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道:“我先前已经把荣叔杀刘子昂的事情告诉了她,看她的模样,应该是惦记上荣叔了。荣叔想来不会有遗憾了。”
荣胤双眼陡然变红,持剑的手已微微颤动。
傅容目光落在他手上,直到那泛白的关节又逐渐恢复血色。
随着“吧嗒”一声,那剑被掷到了桌上。
傅容扬唇:“荣叔果然是性情中人。”
他拿起剑,抽出来看了眼,又道:“我这就去见她,荣叔还有什么要留给她,我可以转达。”
荣胤定站半刻,道:“拿纸笔。”
傅容示意身后丫鬟,丫鬟领命,取来了文房四宝。
荣胤提笔写了两句话,给他道:“给璎姐儿。”
“没有给秀秀的?”
傅容展开看了眼,目光微顿,合上又道。
荣胤没说话,傅容便也没说什么。
……
长缨到达晋王府,正碰上闻讯要赶去傅家的杨肃。
听说荣胤去了傅家,又把将印留了下来,他咬牙道:“少康在哪里?让他率领兵马给我包围傅家!”
“王爷!王爷!”
佟琪上气不接下气地过来:“霍家老爷洛阳,听说京师出事正快马加鞭往京里赶!估摸着明后日就到了!”
杨肃脚步急顿:“快着人去迎接!路上不得出事!”
佟琪称着是,旋即走了。
杨肃大步地跨出门槛,去往傅家。
……
秀秀坐在屋里,眼看着夜色一点点沉重,只觉得自己也快要被这黑暗给吞没了。
傅容说荣胤来了,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她感觉是真的,但她希望是假的,她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眼下这样企盼着他不要进来!
她希望他认真做个自私冷血的荣大将军,永远只把自己的目的摆在第一位,她不重要,她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有多重要!
房门处传来吱呀声,刺激了她的神经,她倏地站起来。
傅容出现在门口,他换了身衣裳,依旧整洁精致,但莫非就是让人觉得与先前有些不同了。
秀秀颤着唇,不自觉地扶住了桌沿。
傅容走过来,道:“我让人送你出去。”
秀秀一震:“他呢?”
傅容望着她发白的脸色,话在舌尖一转,改为笑了笑:“担心他?”
她双眼里迸射着愤怒:“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傅容勾唇,望着她凸起的腹部,说道:“二十一二年前,我也曾这样存在于我母亲腹中。
“可惜她生下我,还是寻死了。我想如果她还在的话,我不一定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把这孩子带大。像我们这些在异常情况下出生的孩子,总是无辜的。”
秀秀心悸,狠声道:“我问你,他呢!”
傅容站了站,最后道:“我想你说的对,他也没那么在乎你,眼下他大概,还在城门口吧!”
秀秀怔然。“那来的人是谁?!”
“晋王府来谈判的幕僚。”
傅容说完,负手抬步:“走吧。”
出了门槛又过了庑廊,一切都很正常。
护卫退步回去,回到鸿音堂,将通往庑廊这边的花窗打开了。
荣胤立在窗下,望着外头廊下背对这边的远去的人影。
秀秀内心空洞而无措,门槛下她越走越缓,最后终于停下来,忽然回头往后方看去。
夜色里的宅子像巨大的猛兽,让人不禁心颤。
“怎么了?”傅容问。
她没吭声,只是痴痴望着东边灯火通明的鸿音堂。
傅容等了她一会儿,说道:“你改变不了什么。”
她指甲掐进肉里,缓缓地转回头,望着夜空。
……
长缨与杨肃到达傅家门外,看到密布的防卫,一时也不敢擅动。
但他们的动作到底引起了府内人的不安,傅容刚带着秀秀到达前院,傅颖则已惶惑地迎上前来:“我们府已经被杨肃的人包围了!现如今要出去,只能靠硬拼了!”
傅容看着墙头外的火光,沉脸走下石阶。
长缨望着静寂大门,与杨肃道:“荣叔定然会有举措,只要能保证秀秀无恙,咱们立刻动手!”
杨肃道:“腾骧卫那边都叮嘱好了吗?”
“叮嘱好了!不会让金林卫有机可乘。”
杨肃点头。道:“抬梯来!爬墙架弓驽!”
这当口大门吱呀一响,门开了,先涌出来大批武士,接而半开的门内走出一人来。
“秀秀!”
长缨失声冲上去。
秀秀整个人在颤抖,抓住她的手语不成句:“他是不是在里面!”
长缨怔忡,旋即扭头:“紫缃快带她回去!”
紫缃早已上前来,扶着秀秀退后。秀秀抓着长缨的手没放,两眼里迸射着灼人的渴望,但却又没能发得出来一个字!Χiυmъ.cοΜ
“我知道了!秀秀,我知道的,你先回去!我会把他安全的带出来!”
长缨安抚她,一面给紫缃使眼色。
紫缃不由分说,架着她往马车去了。
“真是情深。”傅容的声音透过大门传来,他负手站着,冷笑道:“看来是打算灭我了。那我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大门砰地一关,墙里墙外的人又隔成了两边!
杨肃道:“弓驽手掩护!其余人冲!”
傅容回到鸿音堂,只见荣胤还立在花窗下,他扯扯嘴角道:“对不住了,荣叔,我们得走了!”
荣胤回头,那深黯眸子陡然变得更加深黯!随后他空手的右手一扬,居然自袖中嗖地吐出条长鞭来,如同蛇之信,照准傅容面门便袭将而至!
傅容顿即失色,闪身后退,武士们自窗外扑进来,将荣胤围攻在其中。
“擒住他!”
傅容沉声。
荣胤眼内精光暴射,手里长鞭直抽过来,嘶拉一声将傅容左肩衣裳划出尺来长一道大口子!
武士们哪里赶得上他大将军的手脚动作?傅容免不了臂上受伤,云锦缎子的袖根处,倏然冒出好一道血痕。“放箭!”
墙头立时射来一排利箭,嗖嗖地在月下泛着寒光。
府门这时战况也立刻拉起来了!
傅颖在前院指挥着人应对,但王府来势汹汹,令得他也不那么淡定起来。
几个幕僚随在旁侧,也开始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样下去只能是作困兽之斗,咱们还是去寻世子另谋良策吧!”
东跨院内,荣胤气势如虹,即便只凭一条鞭子,也撂到了一地的武士,四面的弓箭还在射来,他也不过肉体凡胎,臂上也中了两箭,但这又如何?
痛感也不过更加激起他的斗志,随着喀嚓一声,长鞭卷住一人脖子,接而飞到空中,恰恰落到傅容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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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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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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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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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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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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