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拣了些重要的体己说了,而后秀秀便把带来的尺长木匣子打开,先拿出最上方的文书跟她道:“这是牙行那边给看好的宅子立下的契约。
“宅子在桂花胡同,那里地段好,原先住的是礼部一个官员,外调了。我估摸着姑娘会喜欢,先下了五十两银子的订金。
“我说我是荣家的人,他们便答应这个月中之前要退,也是能退的。
“此外还有间南城门内的宅子,那里离城门近,进出方便,也不与官宦为邻,应该多是不认识姑娘的商贾与一般官员所住的地方。
“那间宅子大,有四进,价钱却与桂花胡同这里差不多。”
置宅首选地段,这自不用说。但以长缨的情况,与高门贵户为邻,也未必会住得舒心。
果然长缨拿着南城这份宅子轴线图看了许久才放下。
秀秀又把匣子推过来:“这就是这几年铺子的经营所得了。姑娘当时留下三间铺子,一座田庄,我先把铺子赁了出去,等城里风声过了,才请了掌柜,自己经营。
“后来用利润又买下了三间,如今除去地段稍差的两间仍租了出去,余下四间营利都很可观。
“加上庄子的收入,每年都能有近两千两的纯利。
“账目和用来作周转的三百两现银,以及除去送往南边的银票外,余下还有千两银票,都在这里。
“此外还有当年老爷太太留下的古玩字画,今日苍促,回头我再送过来。”
长缨望着满满一箱的银锭银票以及田产地契,也不由惊异地看了眼对面这柔柔弱弱的小女子。
她知道秀秀会经营,这些年在湖州接到她捎过来的银票就知道,但也从没想过她居然这么会经营。
当年她留下的铺子庄子是因为走的太急而未处理,因此交了给她打理,当时是想着她在荣家日子不会好过,有两个铺子收点赁钱在手里应急也是好的。
没想到……
“你怎么这么厉害?”她笑道。
秀秀也忍不住弯了唇:“我也不知道。当年我就是在姑娘随太太理账的时候也听了听,觉着姑娘劈里啪啦打算盘算盈亏挺有趣的。
“我从小就去了沈家,你自己需要接受凌家庇护,也没有抛下我,后来我就想着,我绝不能把你铺子给废了。
“就试着做,而后手里有了余钱——我在荣家也不好持有太多钱财,不安稳,索性就变现买了铺子,慢慢地,竟然都有了赚头。”
到此时,长缨才从她脸上看到些许生气。
长缨想了下,把房契地契什么的都拣出来,剩下现银在匣子里又推过去:“经营上,我如今也没这个心思,索性你还帮我管着。
“要怎么做,你放手去做便做。要用钱周转,你也只管开口。”
秀秀愣了一下:“姑娘回来了,自然就姑娘亲自掌管了。”
“无妨。”长缨道,“你当我的大掌柜,我有银子收就好。”
秀秀沉吟,点点头:“那我就听姑娘的。总之您回来了,我胆子也大点儿了。我尽量不负厚望。”
长缨拍了拍她手背。
秀秀把匣子放好,而后又看向长缨:“姑娘会去凌家见太太吗?”
长缨扶着桌上杯子,止住言语。
“太太前些日子,来找过我。”秀秀抿唇又道。www.xiumb.com
长缨抬头。
……
钦差一行到达城门下,与官员武将们相互见过,少擎被少殷少康两人同揪着训了顿,而后押回冯家,而凌渊则还须得先进宫见驾。
此番被召回得急,原以为皇帝见面会说些什么,皇帝却并没有急着交代,听他简略说过,就漫声问他:“你把沈璎带回来了?”
凌渊垂首。
皇帝手抚着骨扇:“不是听说她已经有丈夫了?”
“只是小孩子胡闹,无媒无聘,当不得真。”
皇帝摇摇扇子,没再问了。
凌渊回到府里时间便还算早,刚刚是素日饭点。
进门解了披风,问:“太太呢?”
答曰在房里。便径直去往后院。
凌夫人一身家常素裳坐在美人榻上。
凌渊唤了声“母亲”,她肩膀微动,即站起身来。
她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半瞬,随即歪着身子去看他后方。但他后方是院子,除了几个丫鬟,空空如也。
“她呢?”她问。
凌渊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
凌夫人望着他,眼里光亮一点点熄下去。
“知道了。”她复坐下来。定坐半晌,又抬头道:“连日舟车劳顿,辛苦了吧?”
凌渊垂眸:“不辛苦。”
凌夫人坐着,末了终是道:“下去洗洗,用饭吧。”
凌渊原地站了会儿,弯腰拜了拜,出了门。
屋里变得异样安静。
但很快外面又传来明显压抑着的激动女声:“快去快去!鸽子汤隔水蒸,时间要够够的才端上来。
“还有河豚,一定要捡最新鲜的做了送上,姑娘习惯怎么吃,你们都忘了么?!
“这会儿太太跟姑娘正说话呢,让她们说完话再传过来!”
凌夫人听到这声音,把脸偏了偏。
门外接着又有话音细声响起,接而静下来,稍顷,挽着袖子的妇人快步跨门,提着一口气到了屋里。
屋里只独坐着她们的夫人,姑娘?并没有。
凌夫人把目光收回来:“荷露,别忙了。”
荷露交握着的双手垂下,整个人成了霜打的茄子。
……
今日荣胤不在,继室俞氏也回了娘家,长缨便留秀秀吃了中饭。
饭间吴妈紫缃她们都进来,相视而泣诉了番别后之情,长缨看荣家丫鬟在门外频频探目,知道这是催秀秀回去,心里不舒服,但此时也不便做什么,便先打发紫缃送秀秀先回去。
紫缃回来后房里还没撤桌,她道:“这丫鬟是秀秀刚跟着荣胤的时候给她的,叫可儿,据秀秀说她还算贴心。
“但房里别的几个简直夭蛾子频出,成天装得老实乖顺,背地里就想着怎么爬荣胤的床,秀秀管不住,也懒得管。”
长缨问:“那荣胤又收了几房妾?”
“那倒没听说再纳别人。”紫缃道,“他儿女都有了,就算他人模狗样的,除了身边丫鬟们,外头也不会轻易有人跟着他了吧?”
对于当年荣胤的无耻,大伙都还记在心里。
长缨心里烦,拿起桂花胡同的宅子文书道:“收拾收拾,吴妈带着泛珠留下,紫缃你跟黄绩带着盈碧随我去看看宅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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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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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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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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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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