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凝眉:“太医说只是轻微撞击。”
“轻微撞击?”梁凤尾音扬起来,“现如今在下徒手都可以摸到将军枕头异常,怎么可能会是轻微撞击?
“敢问侯爷,还有——霍爷,沈将军素日可曾时常头疼?而且还时常眩晕,哪怕不是因为劳累或者外伤也会无故发作?”
霍溶看了眼四下众人,先迈步进屋。
凌渊与梁凤稍顿,随后也都走了进来。
屋里只有他们仨以及躺在床上的长缨,霍溶才说道:“她不止会头疼会眩晕,她还失忆了。
“三年前的冬月,也就是她受伤那段时间的记忆不见了,她只模糊记得自己在反复发热以及养病。
“你仔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对?”
他声音缓慢又沉重,梁凤闻言,立时便在床边弯了腰。
凌渊很快明白霍溶意思,之前对长缨所陈述的话他们虽然相信,但除去佃户不对劲之外,仍然缺乏足够的证据支持。
而眼下梁凤的话无疑替她作了铁证,当年她的伤不是摔伤的,更不是白来的,而的确是有人蓄意击伤她!
但这么明显的症状,太医不可能看不出来,当年又怎么会只跟凌家说是轻微撞伤呢?
是梁凤在撒谎,还是太医在撒谎?
但蜀中梁家那是有口皆碑的神医世家,他有什么理由撒这种谎骗人?
况且,如今回想起来,她当时的模样也并不像是轻微撞伤。难道是太医一边替她医治,一边却隐瞒了实情?
“其余倒没什么异常。但受击的这片区域是直达经脉之处,西洋人说是脑部之根本,这处受损,重则丧命,轻则则有程度不等的后遗症状。将军失去了一段记忆,不像是意外所致。”梁凤褪下薄丝手套说。
转而他又道:“如果是蓄意,那后来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么?”
“没有。”凌渊神色凝重,“她好了之后,关于她受伤这件事,就再也没有谈得上异常发生。”
他很纳闷霍溶居然跟梁家的人有往来,但眼下这不是重点。很显然梁凤已经知道长缨与他的关系,对此他无须多做隐瞒。
“那就怪了,”梁凤思索,“这若不是蓄意,很难会刚好伤在这里,难道对方只是为了消除她的记忆?
“可如果是消除记忆,从这力道拿捏得这么好来看,他要取命也易如反掌。
“如果他让将军失忆是害怕她醒来透露什么,他岂不是直接杀人灭口更为妥当?”
霍溶与凌渊闻言皆往他看来。
梁凤道:“将军当年遇过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但我的意思是,凶手有足够的条件杀人,但他没杀。”
屋里陷入一阵静默。
凶手是蓄意伤害,这是肯定的了,从佃户说谎也可以得到证明。
但梁凤说的也的确是很值得深究的问题。Χiυmъ.cοΜ
至今为止也没有获得凶手的任何线索来看,当时就是把长缨杀了,也神不知鬼不觉。
更甚至可以说,就算查得到霍溶头上也查不到她的下落。
那凶手究竟又何必多此一举,还留下她性命在世?
再者,梁凤既不会说谎,那就是太医撒谎,太医又为什么要撒谎?
“当年给她看病的太医是谁?”霍溶问。
凌渊略想,神色忽变:“是左青然。他已经死了,前年得暴疾死的。”
在场人又是一愕。
这么巧,唯一可能的知情人,或者说嫌疑人,居然死了?
几个人都同时想到了什么,又都同时沉默起来。
太医是宫里的,左青然说谎,必定是受了此人指使而为之。
但能指使得动太医瞒骗凌家的人又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太子?”不明状况的梁凤试着提了提。
霍溶与凌渊同时看过来,随后又相互凝眉对视了一眼。
根据目前证据所指,仿佛也只有杨际符合条件。
但当年凶手拦截长缨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是钱家没能避过那场浩劫,钱家当年也不过是詹事府里一个官员,杨际作为东宫里的“君”,若要对付一个属臣,实在用不着如此迂回。
更何况那时他还打着要纳沈璎入宫的算盘,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不得不防备长缨,也大可以先使手段把她弄进宫再说,那会儿便连凌家都得受到牵制,又何必出此损招?
再者,如果是杨际,那他在知道长缨在南康卫之后,也不可能还有心思玩心术杀霍溶。
明知道她可能对自己造成隐患,岂不是应该立刻堵住她的嘴再说?
想到这里霍溶又把环着的双臂放下来,屏息半晌,道:“今日那些人,也许就是冲着她来的!”
凌渊先是怔然,随后也倏然之间有了凛色:“你是说,刺杀的凶手是知道她在南康卫出现,特意来灭口的?”
霍溶目光阴深:“这三年里,她没得罪过任何一个她对付不了的人,这伙人目标清晰,如果不是为了灭口,还能是为什么?
“她身在南康卫的消息杨际既然知道,就必定还有其他人知道。
“其他人知道,也就必然会传到那神通广大的凶手耳里。这次刺杀,十有八九就是蓄谋的。”
凌渊面色如铁。
“她醒了!”
梁凤扭头招呼,随后来到床前。
帘栊下的两人也随即跟了过去。
长缨睁开眼,看到床边肃穆地立着的这三个人,神思也顿了一顿。
而这三人显然都还沉浸在方才的谈话里,望着她,俱都没有作声。
“你们这个样子,好像在瞻仰我遗容。”
还是长缨先出口。
三个男人都差不多地挺拔英武,神情也是同样的凝重肃穆,这个样子望过来,是真的有点渗人。
蓦然听到这话的男人们开始怔愣,随后面面相觑,纷纷别开脸清嗓子。
长缨动了动身子,好几处都传来痛感。她想起来,除去头痛昏迷,她也是受了伤的。
但除去痛感,她又还能适当活动,想来应该不会很严重。
“你们要不要先告诉我伤得怎么样?”她勉力地撑起身子来。
霍溶先回神,让出位置给梁凤:“你给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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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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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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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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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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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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