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逞上头还有个兄长,宋钧的父亲在家里排行第二,因此宁氏被称二奶奶。
宋钧穿着讲究的小锦袍,手里执着小折扇,门下跟长缨行礼打招呼,随后引见母亲,俨然一个大人。
长缨笑着回礼,又迎请宁氏进入正厅。
昔日在京她见过宁氏,但凌家是勋贵,自然与勋贵之间往来得多,即便见过,也未能留下什么印象。ωωω.χΙυΜЬ.Cǒm
宁氏二十四岁,少擎打听来的消息称她生过长女未久,因此稍显富态,但是面容恬淡,温厚亲切。
屋里话题便围绕宋钧展开,长缨见宋钧端坐着装大人装得辛苦,心下好笑,便唤来紫缃带他下去玩。
宁氏道:“才满六岁,淘气得很。家里姐儿才半岁,我也分不出心力照管他。那日去知府家,我们老三本不肯带,他自己悄摸地上了马车。哎,让人头疼。”
宁氏摇头笑着,又看向长缨:“将军也许过婚了吧?”
长缨猜想宋遇回去定然将佟琪那声“少夫人”给提过了,宁氏说的委婉,她也没有解释:“的确有了婚约。不过还未成亲。”
宁氏笑微微点头,端茶的当口,顺势打量沈家的下人。
吴妈听说有小客人来,还是长缨有心想结交的宋逞的孙子,早就准备了许多吃的。
这会儿见到真人,打量他这体型,便又多拿了几碟子出来,问他:“哥儿平时在家喜欢吃什么菜?奴婢下去准备。”
宋钧目光巡视着满桌子的点心,伸手拿了只饼子闻了闻:“好香的玫瑰火饼,你居然会做这个?”
“奴婢在京师住过很多年,城里几家有名的糕饼铺都熟。”
宋钧吃了两口饼,高兴了:“好吃。那你会做烤鸭么?我出了京就没吃过了。”
吴妈笑道:“会做。但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要不,奴婢今儿给哥儿做东坡肘子或红烧蹄膀先尝尝?”
宋钧吃完火饼又吃了个鸡油酥,一点都不挑了。
……
霍溶很快收到霍明翟要到湖州来的消息。
由于霍家人不便在南康卫露面,为了到时候腾出空来去见他,于是这几日他忙着手头事情,连长缨也没有去见。
早上刚起来,管速就把霍明翟身边扈从带进来了:“老爷已到城内,在城西宅子里等侯少主。”
霍溶遂把穿上身的盔甲又除下,到了城西。
霍家这宅子挂在湖州这边大掌柜名下,内外五进,霍溶穿过弯曲长廊到了后花园,霍明翟负手立在湖边柳树下,看着池畔一丛莲花。
听到脚步声他转身看过来,负着的手也放下:“这么快?”
霍溶还嫌慢了,但面前这位是养了他二十一年的父亲,总不可能出声抱怨。
他道:“我母亲可好?”
“你说呢?”霍明翟反问。
霍溶笑起来,退身半步坐在树下石墩上,架起腿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给您和母亲娶了个有模样有本事的女将军做儿媳妇,你们应该高兴才是。”
“这事儿我要能做主,怎么会不高兴?”霍明翟在这边的石墩上坐下,自怀里掏出封信笺推过去,“前两日收到皇上的密旨了,在这儿,你自己看吧。”
霍溶没接,也没打开。
霍明翟也不勉强,只道:“你看中谁不好,居然看中凌家的沈璎?沈璎当年被凌家驱逐出府,在京师臭名昭著。
“虽说她于王法上算不上有罪,终究名声不好,皇上怎么可能答应你娶她?
“你也知道你将来会是要做什么的,她这样的名声,如何胜任你的妻子?”
霍溶望着面前的莲花,敛了神色道:“凌晏的死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一定要说的话,朝廷派出去的官兵才是刽子手。
“她因此名声不好,难道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世人无法对皇上对朝廷苛刻,转而将怒意转移到她身上?
“她背负着白眼狼的名声,我又岂能独善其身?
“哪怕她害人是真的,也别想把罪名往她一个人身上推。大家都是罪人。”
霍明翟沉吟不语。半晌他道:“那也不用这么着急成亲,回京之后再定夺,不是更显重视?”
霍溶静默半晌,说道:“她努力得来这些功绩不容易,我不想让别人认为她是凭借我而走了什么捷径。
“倘若回京后再成亲,日后所有人便只会记得她是我的妻子,而不会有人再记得她这些年的付出。
“我想让她嫁给普普通通的霍溶,然后心安理得地差遣我这个丈夫,而不是被人冠上高嫁之名放低姿态嫁给我。”
“婚后你带她一道回京,那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不一样。”霍溶道,“先嫁给霍溶,日后我就还有办法让她是沈将军。回京再成亲,她就被动了。”
霍明翟没法再往下接。
想了半日,他道:“你告诉她这些不曾?”
“当然不曾。”霍溶道,“告诉她全无益处,不过给她徒添危险罢了。”
霍明翟凝眉望着湖面,没有言语。
霍溶站起来:“您得在湖州多留几日,想办法把答应这门婚事的态度给她摆明了才行。您不给出点诚意,她不会嫁给我。”
霍明翟没好气:“我不同意。我也没有诚意。”
霍溶笑笑,搓了搓两手走到湖边:“您若不同意,那就先安心在湖州住下。我让佟琪天天请名伶给您唱曲儿解闷,隔三差五遣人跟母亲报个平安。”
霍明翟沉脸要发作,末了又白了他一眼,按捺住了:“你至少先看看皇上给你的信!”
“不用看。”霍溶折了他几枝莲花,边欣赏边道:“您代我看过就成了。”
面前花叶摇曳,清风扬出一池子碧波。
霍明翟待他走后,还揪着眉毛在原地坐着。
穿着布袍的清矍老者步到树下,叹道:“这可怎么办好?”
霍明翟扭头望他:“他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以在下的身份,没有办法跟他硬拗。
“眼下这当口,大局才为要紧。这亲看来是非结不可的,皇上那边,还请公回去之后代为疏通。”
老者点点头,负手又叹道:“殿下还这么年轻,日后还不知有多少闺秀要排着队往他身上扑,为区区一个沈璎执着如斯,值得么?”
霍明翟闻言屏息,半日道:“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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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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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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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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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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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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