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显然是两张纸,一张泛着微黄,一张还算新净,但上头印着几个指印。
不光是她在看,满屋子人除去瞬间失语的长缨,其余人也都在看。
“苏将军只针对侯爷,怎么把我给忘了?Χiυmъ.cοΜ
“你通篇下来有理有据,义正辞严,缜密到连我都叹为观止。怎么就不想想,既然沈将军是未来的武宁侯夫人的人选,那为什么侯爷当日又要容我带走自己未来的妻子呢?”
“妻子?”苏馨容皱紧了眉头。
黄慧祺也看向沈长缨。
凌渊似被这两个字刺到,也回了神,凝眉看过来。
“你的这些质问根本就经不起推敲。”霍溶抻抻腰站直,举高手里的纸展示给众人,“侯爷容我带走沈将军,是因为沈将军已经是我霍溶的夫人。
“而他之所以发怒,是因为他看中的人嫁了给我。这是我与内子的婚书。看清楚上面的名字?”
他摊开展示给人的那张纸,再清晰也不过地写着他的名字,而配妻那一栏上,赫然写着沈氏琳琅。
“看清楚日期,再看看这婚书上的徽印。日期是四年前的六月,上盖的是通州衙门的官印。
“琳琅是内子从前的闺名。
“你可以去问问京师所有人,问问看四年前的六月凌家的表姑娘在哪里?
“还有这张是前不久我家夫人按下的指印,现成的可以比对。
“当然,你要是不信,现场让她再印一印,我也是答应的。
“但是仅止于这一回。以后谁要再针对我夫人生事,那得看我霍溶答不答应!”
霍溶背倚着椅背,依旧散漫平常,但这散漫的语气背后还带着多少阴冷狠绝,旁人不知,他面前的苏馨容怕是领会得不轻。
她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这确实是婚书。而且有年头了,不是临时拿来糊弄人的。”
靠最近的谭绍脸色和方才一样凝重,他望着周围人,最后目光落在苏馨容身上。“至于验证指印,苏将军认为有这个必要么?有的话我便传人上笔墨。”
苏馨容望着婚书上那刺目的沈琳琅三个字,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得死紧。
霍溶既然如此笃定,怎么可能会在指印这种问题上再作假?
而这婚书上写的是沈琳琅,连沈长缨都不是,这便使得她之前孤身带着家仆至此落脚,连个来探访的亲友都没有也有了解释!
因为她是易了名,所以才无人探访。
她往凌渊看去,沈长缨一定是沈璎,刘蔚有背景,他不会弄错的,如果有错,那他故意误导她又图什么?
难道就为了让她在南康卫激起一场转头就能戳穿的毫无意义的内讧?
如果她不是沈璎,那先前凌渊在她苦口婆心规劝下的沉默又是为什么?他甚至都忘了怪责她的无礼!
但此刻凌渊也在怔忡地望着那纸婚书,世人眼里老成持重的武宁侯,此刻在失神。
“既然苏将军对婚书的真伪没有异议,也没有要找人证来求证当时凌家表姑娘身在何处的打算,那么我就来请问诸位将军了,通州离京师那么近,倘若内子真是凌家的表姑娘,难道侯府的人会不知道吗?
“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凌家还会瞒着不对人说吗?侯爷就在此地,连他都不知道这张婚书,诸位认为,内子就是凌家表姑娘的可能还存在吗?”
霍溶口中的“诸位”早已经只剩下默然倒吸气的份。
刚刚赶到门下来的徐澜撑住门框,稳住自己倏然止住的身形。
众人没有作答,但相互交换中的眼神却说明赞成这个说法。
凌家表姑娘,就算再不受宠,以凌家身份也决不至于许配婚事都毫无动静。
别的不说,且看看凌渊这愕然失神的模样,也知道凌家是不知道这份婚书存在的了。
凌家都不知道,那沈长缨怎么还可能会是沈璎呢?
而凌家老夫人看中的这位儿媳,显然是后来又跟霍溶有了真正的婚姻的关系。
大家都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好事情,那为什么瞒着?”谭绍最先发问。
“瞒着是不想影响公务。再有,”说到这里霍溶瞅了眼神色飘忽的长缨,将到了舌尖的话转了转,“毕竟还没有举行婚礼,长缨又这么有上进心,我依她的。”
他语意恳切,听着像真的一样。
长缨望着地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他这番做戏的工夫不免叹服。
“这不是真的!”苏馨容喃喃出声,“前不久你还当众说你的妻子没过门就得暴疾过世,怎么又成了沈长缨?
“——沈长缨,你当时是没表态的!你说跟霍将军只是正常的同僚关系!你出来说,他究竟是不是你丈夫!”
她冲过来拽长缨。
凌渊目光灼灼地望过来,也带着足能融化人的温度。
那张婚书已经被他持在手上,已经被握出褶痕。
长缨内心里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化解危机,也并没有想过要做霍夫人,但眼目下,在她反复斟酌过之后,认同霍溶的做法绝对要比出面否认来得明智。
“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婚书都拿出来了,苏将军还不信?”
她攥着拳头,带着讥诮,尽量在这股凌乱心绪下强硬地面对苏馨容。
“铃铛!”凌渊忽然喝道。
长缨心头微震。
如果她没有领会错,他表情里似乎蕴藏着几分——心伤?
一只手将她握成拳的右手紧紧包裹住,她下意识看着身旁巍峨的霍溶,挣扎了一下,没能抽出来。
凌渊从来没有喊过她的小名,或者说,从来没喊过她名字,这声铃铛当然不能说明什么。但他为什么要喊她?
“苏将军听到了?”霍溶清越的声音带着悠然。
苏馨容神情已经垮塌,到了这地步,她还有什么话说?
刘蔚告诉她,沈璎在凌家深受宠爱。
那么凌家不可能会让她悄无声息地嫁人,更不会容许她私下婚配,霍溶也不可能提前几年整个婚书出来应付今日局面,所以,是她输了。
即便她如今仍然对这张婚书有万般疑惑,也终是再找不出破绽来揭开她。
“要是没有什么疑问了,那接下来就该收收尾了。”霍溶牵着长缨,宛如走在礼堂,“今日因为这突来的谣言导致南康卫整个上晌都未曾处理到军务,更且险些弄出不可收拾的后果来。
“此人其心可诛,我以为这是个阴谋,末将军恳请侯爷与谭将军下令彻底!尽快将造谣生事者捉拿归案,从严惩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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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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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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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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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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