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凌渊下马。
“程啸那边……”
“快把人押去三司!”趁着傅容正在复述,少康立时转身低斥士兵。
在此之前程啸已经跟狱卒提过多次想见凌渊,由于已经被沈璎算到而让他有了防备,因此屡次也未能得逞,但谁也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凌渊会过来。
然而凌渊的到来早已惊动了被押解着的程啸,他在囚笼里扭头,随后疯也似的扑向囚栏:“武宁侯!是武宁侯吗?!我有——”xǐυmь.℃òm
“把他嘴堵住!”少康厉斥,并亲身上前揪住他脑袋按下来!
凌渊闻声回头。
笼中的程啸死命挣扎,被堵住的嘴再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一双眼睛却瞪大了看向他。
士兵们纷涌上前,匆忙将囚车拉走了。
“疯疯癫癫的,为了活命狗急跳墙了都。”少康扶剑笑了下。
凌渊定望了两眼,收回目光。
燕京暮春的夜晚清凉。
凌渊回府时已经夜深,头枕着椅背看了会儿屋顶,他忽而又自抽屉里取出封信笺。
信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字,他看了两眼,放回去,又十指交叉覆在腹上,望着窗外深沉夜色。
……少康回府时则已天色大亮。
少殷在庭院里喂鸟,问他:“怎么样?”
“原本在牢里说的好好的,也很配合,但到了刑部又变卦了,前后磨了有那么一两个时辰才松口,不过到底是招了。”少康就地褪去盔甲,坐在石凳上。
略想,又道:“刚到那里的时候又遇到点意外,程啸出牢狱时正好遇上惜之来了,程啸嘶喊着要见他,真是好险。不过好在是被我阻住了,没让他得逞。”
少殷捏着一撮米碎回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二爷!武宁侯方才代为去刑部宣旨,回来半路上忽然绕去天牢了!”
护卫陡然而来的禀报,瞬间吸引去了两人的注意力。
少康立时站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两刻钟前,是金林卫的兄弟来送讯的!”
……
天牢里,凌渊端坐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默然望着程啸已有良久。
程啸从说完到现在,也已经吞咽了不知多少口唾液,但每过一息,面前的男子都像是更加冷肃威严了一分,这沉默的每一刹那,都让人窒息。
他简直开始怀疑,沈长缨当年究竟是不是有遁地之能,才会在他手下带着小命逃出京师的。
“她如今,叫‘长缨’?”
就在他压抑到几乎坚持不住的刹那,凌渊开口了。
这声音清透缓和,听不出一点情绪来。
“是,就是叫长缨,沈长缨!”程啸仿佛死里逃生,愈发地加重力气。
凌渊还是那么看着他,半晌,起身拿起一旁的折子,缓步转身。
“侯爷答应我的事——”
凌渊止步,转身瞥向他:“我会交代刽子手,把刀磨快一点。等我来日到达了南康卫,也会焚香一柱,遥祭程大人。”
“侯爷!”
程啸嘶喊的声音都已经破了,但很快就变成他一个人的嘶吼。
……
周梁查出来当日长缨在船坞里捡来的配料的确不算是她捕风捉影,至少开凿榫钉的的确是曾经在官办船坞服过役的工匠。
这当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发现,但是如果在官厂服完役的工匠又去往私厂帮工,至少说明官厂里很多事情,私厂的东家或者管事是有可能很了解的。
船坞这边的消息几乎帮不上她什么忙,而看谭绍的意思,目前也并没有在水落石出之后把谋事者往死里摁的决心。
——谭绍在湖州嘉兴是权势在握,但放在大宁,放在朝堂,要跟漕运总督府拼高低的话,份量还是轻了些。
所以谭绍眼下投鼠忌器,意思是查是肯定要查出来的,但办不办,就看情形再斟酌。
长缨虽然遏制不住自己想多立功快立功的念头,但大局势如此,欲速则不达,也不能强求。
晌午饭后就开始梳妆。
紫缃早前两日就捧回了新衣裳,藕合色的一套正着织缎春衫,不夺目,不扎眼,但襟前绣的团花西蕃莲图案又极为不落俗套,另还有一身杏黄色,一身樱草色随身备用。仔细地拿沉水香薰过,又挑了几件头面出来搭配。
谭姝音穿的湘妃色,长缨不能抢她风头。再者她有官身,也得庄重。
大户人家吃茶也讲究,如今虽然处处要低调,但细节处最见真章,不能马虎。
“奴婢陪着姑娘去完回来,就与五爷去通州,泛珠和盈碧奴婢是仔细调教过了,哪儿不衬手,等奴婢回来再说。”
紫缃一面说着,一面帮她绾发。
她五官轮廓线清晰,稍稍上些妆容就能显得特别精神,穿上这温淡的颜色,相辅相成。
长缨嘴里嗯着,继续束衣襟。
衣着上她驾轻就熟,分点心也不碍事,她此刻在想的是今日此去除了吃茶还能做点什么。
周梁前两日曾去打听过王照一番,徐澜认为不能轻举妄动,省得打草惊蛇。
王照原系何知府提携,如今换了新官,他必然想方设法搭上齐铭,而今日这样的日子,他又是作为衙署辖下的提举司小吏,想必是要到场表表心意的。
眼下最便捷的方式便是从王照嘴里套出他的上家,但这事得做得圆滑。
“马车备好了。”盈碧来说。
正好最后一枝珠花也攒上鬓了,她拂了拂衣袖,翻开针线篮子,抓了把随身小玩意儿让紫缃带着。
谭姝音今儿穿的妃底起银缠枝纹样的春衫,她性子外放,底下衬白底绣缠枝牡丹的裙子,很漂亮。
站在谭家角门内,俏生生的如同一枝虞美人。
谭夫人也不弱,虽是已近四旬的年纪,却珠圆玉润,和气的面容透着大气端方。
姝音显然已经跟母亲说好了,见长缨露了脸,便携丫鬟径自上了她这马车。
随后她与车夫道:“先往北走,然后从白桐巷绕过去。”
“这又是何故?”长缨狐疑看她。
姝音笑嘻嘻:“咱们这么走,说不定正好顺路碰上徐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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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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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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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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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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