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依着走远,崖顶寒风渐烈,呼啸着划过花丛书海,吹拂起他们的衣角,纠缠交叠在一起。
起风了……
果真宁家的人递了拜帖后次日就带着几个马车的礼品,上了苍雪崖。
宁缙元新任家主诸事繁多,想必抽不开身,唯有宁家的大管家带着宁柔迦和宁柔瑶二人登门赔罪。
说是管家,其实是宁缙元的亲叔叔,宁家嫡系,他出面也不算是落了身份。
竹潇正在与他们周旋,宁柔瑶和宁柔似乎被警告过一番,甚是收敛,低眉顺眼,也不多话,乖巧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谷柒月隔着屏风观察了片刻,嗤笑了一声,转身出了院子。哪儿是来告罪的,哭丧着一张脸,分明就是为了解除她们的惩罚来走个过场。
宁秋然骄傲清高了一辈子,没想到居然摊上了这么两个女儿,堪称是人生的败笔了。
“慢点,小心点,这里面可都是贵重的物件,摔了你们可赔不起。”
一个管事指挥着众人搬运东西,扯着嗓子高喊这。
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谷柒月转身整准备离开,突然听到皮鞭挥下的声音,夹杂着怒骂,“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脚步一顿,谷柒月回头望去,苍雪崖的地界上,还有人这么猖狂?
被打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厮,定定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单手捂着脸,血从指缝中流了下来。
他的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管事,尽是不屈的桀骜和冷意。
“朱管事,做事还是要衡量好后果才是。”
区区一个小厮,敢与管事叫板,谷柒月来了兴致,莫不是宁家教养出来的人都胆量过人不成?
“衡量后果?你真以为进了宁家的门,你就是宁家的少爷了?人家正主现在在宁家的书房中坐着呢!再不济,柔瑶柔迦两位小姐也是正儿八经得了族老的认可,上了宁家的族谱的,你呢?”
打人不打脸,肥头大耳的朱管事下手的时候显然没有什么顾忌,一鞭子落在脸上,当场就见了血,谷柒月瞥了一眼,如此深的伤口不好好照顾的话肯定就破相了。
“听这话的意思,是宁秋然的私生子?”
宁秋然风流好色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武林,外室养了一大堆,与不少的有妇之夫也交往过密,有私生子着实不是奇怪的事情。
不过,他向来爽快,也不令吝啬财帛,即便有了新欢,对于旧爱也都是妥善安置,更何况是流着他血液的孩子?
比起宁柔瑶和宁柔迦的待遇,他真的是十分凄惨了。
“我也是曾上了宁家的族谱的……”小厮的声音微颤,略带苦涩和悲痛,继而愤怒的盯着朱管事,“我初入宁家时,你千方百计的讨好献媚,如何狗腿,你都忘了?那时怎么不敢对我下手?不过是看我落魄,一个墙倒众人推的卑鄙小人罢了。”
其中的故事好像很精彩的样子。
上了宁家的族谱又被除名,成了一个小厮留在了宁家?被家中的管事仆人欺辱,那他为何不离开?
“你放肆!”m.xiumb.com
四面八方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眼光,朱管事勃然大怒,扬起手中的鞭子作势就要挥下,男子站的笔直,不闪不避,勾起嘴角阴寒的笑道:“你别忘了,就算他再如何恨我,不认我,我到底是他的血脉,要是死在你手里,你可承担的起后果?”
此话倒是不假!
朱管家的鞭子果真停在半空中,挥下也不是,收起也不是,面色复杂。
“这次就先放过你。”
半响后,他哼哼唧唧的收起了鞭子,啐了一口。
“赶紧过来干活,小心我告诉柔遥小姐,让她扒了你的皮。”
朱管事不死心的想要找回面子,在大家族中,想要折磨人的法子有一千种,只是不死,那还不简单?
他双手成拳,死死的攥在身侧,心中挣扎了许久,缓缓松开,抬脚朝着放置东西的马车走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谷柒月莲步轻移,拦在他面前,取了一块素净的帕子递给他,“你是宁柔瑶身边的人?”
他看到面前素净的帕子,先是一愣,立即躬身后退了一步,“是,见过谷小姐。”
他显然是跟在宁柔遥的身边的见过她的,谷柒月将帕子往前送了送,“擦擦吧,你脸上的血迹。”
犹豫再三,接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谷柒月再次问道。
“我叫辞歌。”
那边的朱管事似乎也注意道了谷柒月,听到这个答案,顿时板着脸训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自称‘我’?传出去旁人还以为宁家没有家教。”
他抿唇不语,见朱管事依依不饶的模样,动了动唇,贱民名两个字如何都说不出口。
“朱管事?”
谷柒月皱眉,冷淡的唤了一句。
“小的在,请小姐吩咐。”
他拱手低眉,果真是一副狗腿至极的模样,谷柒月心中没由来的厌恶,“宁家的家教就是对着自家主子吆五喝六,随意打骂?大贵有自知,朱管事要记住了,人嘛,对自家人总是要比外人更维护些的。”
这话的意思,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朱管事冷汗涔涔,该死的小兔崽子,哪儿来的好福气,居然能得了苍雪崖这位小祖宗的青眼。
“是是是,小的谨记谷小姐的教导。”
辞歌颇有些意外的看向谷柒月,她为何要帮着他说话?几年来,他饱尝人世冷暖,从未有人向他伸手过。
“去吧。”
一挥手,朱管事再不敢耽误,急匆匆的离开了。
此地只剩下了谷柒月和宁辞歌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宁辞歌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谷小姐为何要帮我?”
一个废人,遭人白眼,连家仆都可以随意欺凌,她为何要浪费时间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谷柒月老实的答道,“或许是看不惯宁家的行事吧。”
他一怔,须臾,笑开,老实说,宁辞歌容貌并无过人之处,勉强算的清秀,但他展颜一笑,倒是有几分别样的美感。
“多谢。”
他突然说了一句,“自阿娘失踪后,再也没有人保护我了。”
谷柒月从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之人,救下辞歌也是一时兴起,笑笑没有说话。
大抵是觉得拥有这样一双眼的人,不该果这寄人篱下的日子。
宁家的人,都已经没有风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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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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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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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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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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